◎ 王志鵬
2019年7月4日下午13時有民眾自馬祖搭乘「台馬之星」返台時，在馬祖附近海域拍攝到疑似中國海軍039型元級潛艇出沒，並指稱是潛艇出沒在中國大陸編號第20號領海基點的「南引島」附近海域。此消息一經報導，隨即引起若干專家與名嘴的評論，紛紛擾擾好不熱鬧，不過這其中若干看法已經相當偏離了潛艇的專業知識與素養，有必要做些說明以正視聽，避免過於混淆淪入政治的操弄。
一、依據媒體轉刊民眾所拍攝的照片顯示，這艘浮航的潛艇外型應是中國第一代自製的041型元級潛艇（因為後續的第二代元級外型有些不同），而非眾多媒體與專家所說的039型元級。因為039型宋級細分為二型，即039A型和039B型，並無所謂的039C型元級。039型宋級與041型元級，所採用的設計、建造基礎和技術，是完全不同世代層次，因此有非常明顯的不同，實在不宜混洧一談。
另有台灣的專家或學者，引用中國大陸列為編號第20號領海基點的極東點「東沙島」亦不適宜，該無人島其實是我國的「南引島」，於民國64年3月1日中華民國政府將該島更名為「南引島」，列屬東引鄉，約在東引島正南方，南竿島正東方。
二、中國元級潛艇，出沒於東引海域自然並不尋常，否則每年中國海軍近60餘艘潛艇自東海和南海基地進出西太平洋第一島鏈，過去怎麼未曾見到此次情景。會出現在這裡自然有其原因，但是不應過分妄想，應回歸潛艇專業進行分析。大多數的專家與評論者，多會聚焦於是否有開啟「AIS系統」，即所謂的「船舶自動識別系統」（此係商用型系統）。由於柴電潛艇空間有限，裝設任何裝備都是「錙銖必較」，沒有用的沒有效益的裝備基本上是不會裝的，因此柴電潛艇根本就沒有也不會裝設AIS系統（除非是有情報偽裝的考量）。
三、柴電潛艇內部沒有也不會裝設固定式或內崁式的「AIS系統」，是有其原因的（根據筆者曾經見過的先進潛艇：如台灣、德國、日本、包含中國等），因為潛艇行蹤以隱匿為重，現代的潛艇只有在進出港時才會浮航，因此裝了「AIS系統」等於是「畫蛇添足」，況且就算裝了也用不到也不會任意開啟，那裝了有何意義和作用？
至於核動力潛艇空間足夠，可能由其他安全的考量內建裝置「AIS系統」，以美軍核動力潛艇為例那就另當別論；再者，是否可能使用外掛式簡易型的「AIS系統」（浮航時於帆罩上方露天的駕駛台，臨時裝設使用），這或許有可能，但是那就要問為甚麼有這樣的需求了？
四、無論柴電潛艇或是核動力潛艇，下潛之潛航深度，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標準，其軍事術語定義叫做「安全深度」(Security depth)。各國各型潛艇的「安全深度」或許有些不同，係依據潛艇的噸位大小、艦身長度、下潛速率和主海水櫃的充、排水速度等等因素律定；主要就是嚴格規定潛艇於下潛時，擁有足夠的安全水深，避免失控直接碰撞海底造成意外災難；水深不到安全深度，自然不能夠下潛，依據此次中國元級潛艇出現在東引海域的地點，水深僅不足60公尺，自然必定是採取浮航通過。
五、那為何中國元級潛艇會在東引海域浮航出現呢？這就是很值得推敲了！根據過去中國自擁有R型羅密歐級潛艇至今60餘年（中共於1959年與前蘇聯簽約，引進633型R級潛艇裝備與藍圖，1961年10月開始分由江南和武昌造船廠進行仿製，江南造船廠所建造的首艘舷號136，於1960年2月18日開工，1963年8月21日下水，1965年9月交付海軍服役），於其近海進行演訓在水深不足的情況下，多採取浮航方式前進至水深適合的操演海域才執行下潛；及至近20年中國潛艇性能與技術突飛猛進，開始頻繁潛航進出第一島鏈，但也鮮少遭到美國、日本與台灣的偵獲。潛艇會採取浮航通過對方海域，通常顯示二個關鍵意涵：一即公開顯示正在進行「無害通過」，告訴貴國敬請無憂；另則就是我進行任務「模擬攻擊」完成之後，展現你毫無所獲的勝者姿態，但是這二者的因素似乎都不存在此次東引的情況。
六、最可能的因素就是潛艇可能發生故障，而這個故障很可能並不危及人員與潛艇本身，可是又不能再冒險進行潛航過境，因此只得慢速浮航安全地逐步前進，隱匿已經不是其考量主要因素，在無水面伴護艦或不需要派遣水面伴護艦的情況下，沿中國大陸沿海觀通系統與岸置防空制海武器系統的保護下浮航返港，這是該艘潛艇的最佳行動選擇。只不過湊巧行經時碰上「台馬之星」罷了。倘若，該潛艇進一步考量採取夜間浮航的方式航經台灣海峽，那根本就看不到也難以發現，即使外島觀通雷達的螢幕上也只是微小丁點回跡，很容易誤認為是作業中或過境的漁船。
七、那到底這艘潛艇發生甚麼樣的故障呢？基本上主要有兩個關鍵：其一，該潛艇電力系統發生問題以致受到限制無法匿蹤潛航返港；其二，該潛艇的通信與定位系統發生故障，導致無法安全回報船位，只能採取近岸浮航方式。
八、最重要就是即使臨時裝置了簡易型的外掛式「AIS系統」目的為何？因為只要艇上的通信系統正常或是修復，很容易就能回報安全與定位；即使有其考量和必要，安裝了簡易型的外掛式「AIS系統」，那「主動開啟定位收發」和「被動只開啟接收不拍發」，這兩個動作的層次和意涵就又所不同，實際到底為何者？這有賴官方後續的資訊公布與媒體的持續追蹤。
九、倘若該潛艇在行進我掌控海域時，發生任何事故急需救援，我海巡署與海軍也根本無法置之不理，還得基於「人道救援」原則，給於最佳最迅速的支援。
最後作者還要再次強調的就是，潛艇有其嚴謹的專業，潛艇無論行動、通信和定位，講求的首要就是匿蹤，當她不考量匿蹤時必有其原因，應回歸潛艇專業進行評估與分析；不容也不宜隨意揣測、妄言或是淪為政治操弄，以免如同點燃一根火柴卻意外燒掉了本家大樓。
（作者為備役海軍潛艦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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