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
法務部政策諮詢小組執行長陳瑞仁檢察官日前在《上報》為文《省錢的司法》表示：就以「人民參與審判」為例，美國式的陪審團花費最多，日本式的裁判員制度次之，德國式的參審制花費最少云云。但是在台灣採陪審制真的是最花錢嗎？
法務部政策諮詢小組執行長陳瑞仁 （左一）表示：就以「人民參與審判」為例，美國式的陪審團花費最多，日本式的裁判員制度次之，德國式的參審制花費最少。（資料照，記者項程鎮攝）
台灣陪審團協會（下稱本會）在台灣推廣陪審制主要是基於司法民主化及審判的公平正義，並防止因法官誤判或濫判所造成的冤錯假案，錢的花費本來就不是最主要的考量，因為生命無價，只要在陪審制之下，少幾個因職業法官不論是基於貪污、恐龍、還是打手或偏執預斷各種造孽原因所生的冤魂，就值得。何況那種審判制度比較花錢，不是想當然爾只因陪審員要12人就一定比較花錢，陳瑞仁上揭文認為：「因為陪審團清一色是人民組成，每一個案件國家必須付錢給不同的12名陪審員日費與旅費，他們所任職的公司行號必須吸收人力暫時短缺的成本」等語，實在是過度簡單化的指控陪審制最花錢。而陳文接著就（日本）裁判員制度認為因有職業法官之參與，每個案件人民的數目較少（原則上6名）花費至少減半云云，也都是偏狹不負責任的說法。
以日本近幾年實施的裁判員制度為例，裁判員制度為參審制的一種審判模式，在此制度之下，第一審刑事審判，就重大案件，是職業法官3人加裁判員即素人法官6人一起審判，而本會所草擬的陪審法草案（已由蔡易餘立委連署其他立委提案，現在立法院付委，是立法院目前唯一有關人民參與審判的草案），則是規定被告所涉法定刑為死刑、無期徒刑或七年以上有期徒刑之案件，陪審團由陪審員即素人法官12人組成，其餘法定刑為超過三年有期徒刑之案件，則由陪審員9人組成陪審團（故法定刑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之輕罪案件則不適用陪審，仍由職業法官一人獨任審判）。又所有陪審案件，都由職業法官1人獨任審判。故相較而言，日本裁判員制較本會所推之陪審制多了職業法官2人，而少了素人法官3人或6人。請問，多養職業法官2人比較花錢，還是多找素人法官3人或6人比較花錢？
再者，本會所推之陪審制，有三個很重要的配套措施，第一是第一審判決法官不必寫判決書，第二是對無罪判決，檢察官原則上（除有再審事由）不得上訴；第三是未來我國法院的刑事第二審是改採法律審，第三審則改採嚴格的法律審及憲法審（這個也是司法院多年來想推行的改革方案）。更進一步說，第一審判決不必寫判決書，不僅是在行陪審團審判的案件是如此，在職業法官審判（因被告有選擇權是否採陪審團審判，而且有些案件本不適用陪審）的案件亦復如此（美國刑事訴訟就是如此）。也就是所有第一審刑事案件法官，都不必再寫判決書。反觀日本裁判員制度，職業法官依然要寫判決書。試想，全台灣的地方法院，從法官寫判決書到打字、印刷（影印）、裝訂、用印、郵寄的成本，大家算過沒有，以一年計，究竟花了國家多少預算？而為了判決書的打字、印刷（影印）、裝訂、用印到郵寄，每個法院要增加幾個書記官或錄事或工友的人力？此等人力成本一年又要花多少？這些省下的錢，夠不夠付陪審員或素人法官3人或6人的日費、旅費？而這些陪審員之出席參與陪審，固然其所任職的公司行號應給予公假，但是否還需另外支薪？值得進一步探討。在外國有些國家採的作法是法院給了日費，素人法官的雇主就不必給，有些是雇主仍須給其薪資，但法院就不必給日費，理論上素人法官似乎不應兩邊拿，旅費則理應由法院支付。
更重要的是，因檢察官針對無罪判決僅在極其例外的情況下（例如有再審事由）可以上訴，檢察官幾乎只有一次讓被告定罪之機會，所以檢察官起訴就非常謹慎，目前許多案件濫行起訴的狀況就會翻轉，第一審法院少了許多檢察官濫行起訴的案子，所省下的司法資源將會有多少？而且，因無罪判決檢察官幾乎都沒有上訴之機會，案件就到不了第二審、第三審，過去檢察官濫行上訴的情況就可遏止，流浪法庭三十年的往事，不會再發生，這上訴第二審、第三審本來應該花費的司法資源就省了下來，而更二審到更十幾審的情況將永不復存在（最高法院最多只有一次發回而有更一審），案件不會在二、三審間遊走多年，這不只省的是司法資源而已，這些纏訟經年的被告所花費在官司上的青春歲月，可能一、二十年無法從事生產、工作，這社會成本又會是多少？
此外，就第一審的有罪判決，被告雖然可以上訴第二審，但第二審採的是法律審，能夠上訴翻案的機會也相對於目前第二審仍採事實審的情況少得多，更因第三審是採嚴格的法律審及憲法審，能夠上訴第三審而成功的案例就會更少，被告就有罪判決會放棄上訴第二審、第三審的可能性也相對增加。可以預見，陪審制及其配套措施實施後，第二審的刑事庭法官慢慢可以減少一半的員額，第三審的刑事庭法官5人至10人足矣。這樣會省掉二、三審共1、2百個刑事法官的人力，跟著也可省掉幾百個書記官、錄事及工友等人的人力，所有辦公費用包括電話費、出差費、水電費、文具費、郵費…等，都會省下大半，而減少個案而省下的審判花費不知凡幾，那陪審制怎會是最花錢的審判制度呢？你知道台灣一個法官一年年薪平均約200萬元，少掉1、2百個刑事庭法官，一年省下的法官薪資支出會有多少，遑論還有幾百位書記官、錄事及工友等的薪資支出C反觀日本裁判員制度，法官就第一審判決仍要寫判決書，對無罪判決檢察官依然可以上訴。因此，究竟是日本裁判員制度比較省錢，還是陪審制比較省錢？身為法務部政策諮詢小組的陳瑞仁檢察官想過沒有？在沒有深思熟慮之下就大放厥詞，這豈是負責任公務員的表現？
把上述省下來的錢，花在陪審員身上及因陪審制採強制辯護的法扶律師身上，我深信國庫並不會額外支出多少錢，至少比採日本裁判員制度更省錢，這是絕對錯不了的。更何況，只有採陪審制才能達到司法院所想要改革的「審判金字塔化」即愈到上層案件愈少的目標。因此，我真的不明白，司法院主其事者，為何要捨陪審制而就參審制？
（PS:本文尚未提到因檢察官比較不會再濫行起訴，及不得就無罪判決上訴，檢方所能省下一、二、三審實行公訴的花費。）
（作者為台灣陪審團協會理事長／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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