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共和國》黃主文／李登輝總統的寧靜革命～ 紀念李總統逝世四週年

李登輝總統於二○二○年七月卅日與世長辭，當時各國政要同表哀悼，並稱讚他為偉大的政治家。圖為民眾自動自發來到追思會表達敬意。（資料照）

黃主文／前總統府資政、前內政部長

李登輝在其總統任內接受日本作家司馬遼太郎專訪時，曾有「生為台灣人的悲哀」的感嘆，所以他要凝聚台灣生命共同體，透過主權在民的憲政改革，使台灣成為一個主權獨立的正常國家，讓台灣走出悲情，這種意志永不改變。一九九八年憲政改革完成，他開始推動國家正常化，他於一九九九年七月九日接受「德國之聲」專訪，向全世界播送，他說：「中華民國和中國大陸的關係，早就是國家與國家，至少是特殊國與國的關係」。之後，才有陳水扁總統的「台灣中國、一邊一國」，以及剛卸任的蔡英文總統和現任的賴清德總統的「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互不隸屬」。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蔣經國逝世後他繼任蔣經國第七任未滿的任期，至一九九○年五月廿日，這兩年四個多月的時間，是他最艱難的時刻，但他具有日本武士道堅忍不拔的毅力，只能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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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總統繼任的第二個星期，他電召我和吳梓到總統府會商，這是我第一次和他見面，我明白向他報告，因為黨、政、軍、國安、情治等權力不在您手上，立法院和國民大會大部分是年邁體衰的表決部隊老立委、老國代，處境相當危險，正是司馬遼太郎筆下的「虎口的總統」。

李總統問我和吳梓該怎麼辦，我和吳梓異口同聲說我們可以在立法院組織一個團體；支持您並替您發聲，當時立法院有一百席增額立法委員，我和吳梓成立「集思會」，以「鞏固領導中心，穩定政局，推動憲政改革」為宗旨。成員人數達到四十四席，加上民進黨黃信介所領導的十二席立法委員也完全支持李登輝總統，有些立委雖未參加集思會，但他們也不會反對李總統，只有少數立委組織新國民黨連線對抗後脫離國民黨另組新黨。另外由民進黨立委康寧祥組織「三一俱樂部」（三一意指三年一任的增額立委）與集思會配合推動國會全面改選，老委員漸行式微，李登輝總統的權力也逐漸穩固。

為了改變國民黨內部的秩序與統制，以武士道的精神，抓準其權力在國會穩固的時機，拔劍出鞘，把郝柏村從參謀總長晉升為國防部長削減了郝柏村掌握七、八年的軍令權。他把國民黨中央黨部秘書長李煥晉升為行政院長拔除了他的黨權，而秘書長由支持李登輝總統的宋楚瑜接任。一年之後，又把郝柏村晉升行政院長取代李煥，至此黨權和軍權完全掌握。

李前總統除了有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和忍力，他也善於利用外力，借力使力，順水推舟，畢其功於一役。李前總統經常引用宋朝理學大師朱熹的「觀書有感」兩首詩：「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昨夜江邊春水深，艨艟巨艦一毛輕；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由此可知，李前總統的治國理念是以為國家注入源頭活水為己任，因為只要有了源源不斷的活水，政治清明、祥和公正的國家建設自然就能水到渠成，而台灣這艘巨艦也就能順暢無阻的邁入新的境界，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實現李總統帶領全民到達「迦南美地」的願望。

因為當時有「非主流派」的激烈抗衡，所以他對我說，他的改革要從第八任總統開始，如果他能當選的話。第八任總統副總統國民大會選舉前夕的一九九○年三月十六日台大學生在中正紀念堂發起靜坐行動，揭開了「野百合」學運的序幕。全國各地的大學生陸續集結在中正紀念堂廣場靜坐。提出「解散國民大會、廢除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召開國是會議」，以及「政經改革時間表」，四大訴求。

一九九○年三月廿一日早上國民大會選舉總統，李登輝確定當選，當天下午三點，他就在總統府等候學運代表。到了晚上，中研院研究員瞿海源和台大教授賀德芬率領五十三位學運代表，前往總統府，李總統親自接見，並對其四大訴求照單全收，學運便於次日落幕。

一九九○年五月廿日就任第八任總統，立即在六月召開國是會議。李總統就依據國是會議的決議，著手改革。一九九一年四月卅日宣布終止動員戡亂時期，廢除臨時條款，並於五月一日生效。一九九二年恢復中央民代定期改選，結束萬年國會。一九九二年五月十五日修正刑法一百條、廢除懲治叛亂條例，政治犯、黑名單也成為歷史名詞。一九九六年實現總統直選。一九九八年精省完成，台灣省政府虛級化。

這些改革我都曾經參與，像刑法第一百條，還有懲治叛亂條例是由我提案修正和廢除。省虛級化是在一九九八年我當內政部長時完成。

李登輝總統於二○二○年七月卅日與世長辭，當時各國政要同表哀悼，並稱讚他為偉大的政治家，他十二年的寧靜革命，從專制獨裁的政體邁向真正自由民主的國家而不流一滴血，國際媒體讚譽他為「民主先生」，國人則尊奉他為「台灣民主之父」。一代偉大的政治家已經與我們永別遠赴天國與基督同在，但他生前的意志和改革已使台灣走出悲情而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民主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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