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鬼王來鬼扯》懷舊的黑心食品(一)

文青很愛強調過去阿公阿媽的年代,大家吃的東西都很自然,沒有加工食品、更沒有人工添加物。那個年代都是農村小作坊、小商家,老闆與客人都熟識,所以不敢亂來;那個年代民心古樸,大家都很誠實。其實,阿公阿媽那個時代的黑心食品才叫第一名啦!!!

鬼王/文青別鬼扯

據說某政黨於今年上半曾進行過一項民意調查,想瞭解台灣民眾最關切的公共議題,而調查結果顯示,現今老百姓最在乎的是食安問題。

食安議題位居榜首,並不意外。原因無他,這幾年食安事件接二連三不斷爆發,搞到全國老百姓都快花轟了。每當食安事件爆發時,地方的媽媽總是愁眉苦臉,紛紛怨嘆:「到底還有什麼東西能吃?」

而當問題似乎難以終結時,民間老百姓自然而然地會發展出自己的對應方法。此時就有一票文青出來宣揚過去的美好,他們總愛強調,過去阿公阿媽的年代,大家吃的東西都很自然,沒有加工食品、更沒有人工添加物。那個年代都是農村小作坊、小商家,老闆與客人都熟識,所以不敢亂來。那個年代民心古樸,大家都很誠實。如果自己都不肯吃的東西,一定不敢賣給客人;那個年代根本沒有食安問題,大家都很健康。因此,解決食安問題的最好方式就是要復古,食品能自己做就盡量自己做,食物要盡量選擇向小商家購買。

食安事件接二連三不斷爆發,搞到全國老百姓都快花轟,結果當年還拿著槌子要打擊黑心食品的三個人,兩個下台了,一個在打包,只剩黑心食品屹立不搖。(資料照,記者王藝菘攝)

簡單來說,現代化是種罪惡,復古才是王道。但問題是,過去真的如此美好嗎?

早在1950年代時,台灣就發生過大規模的「黑心醬油」事件。當時台灣省衛生試驗所抽檢市面上臨售50種醬油產品,結果其中36種被檢驗出防腐劑。更神奇的是,犯案的廠商後來也都沒事(好像跟現在的狀況差不多)。黑心醬油風波鬧了一陣子後,大家還是一樣過日子。科科,就說人民是健忘的,反正新聞沒報,大家還是一樣繼續安心吃。但在1958年時,官方突然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的食品抽驗工作,而當時的檢驗結果則讓全台灣社會都驚呆了。

話說1958年2月起,台灣省衛生試驗所在中國農村復興委員會專案經費的支持下,開始抽驗市場上共874件食品。農復會之所以會開啟這項抽驗食品的專案,日後看來也是蠻神妙的,而這項計畫的主導者就是當時擔任技正的李秀先生。

話說李秀的背景是農業化學,專長是食品加工。作為河北人的李秀,年輕時就懷抱幫助農民、救助農村的宏大理想。從中國大陸來台後,在台南一家鳳梨工廠擔任廠長的職務。其後,農復會亟需食品加工專家,因此找上了他。農復會把他從台南挖到台北,當然希望他能協助農村發展食品加工業。但好玩的是,當時農復會根本沒有「食品加工組」這樣的編制。李秀進入農復會後,上層只好先把他放在「農村衛生組」。

農村衛生組到底是幹啥的?簡單來說,農村衛生組就是教導農村居民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不要共用毛巾牙刷,嬰兒奶瓶該消毒,或預防砂眼,男人記得戴保險套、女人記得裝樂普,這些與醫療、健康相關的事項。但問題是,李秀是搞食品加工的,他的專長在這毫無用武之地。所以他剛就任時,非常鬱卒。整天都在努力想,到底能玩些什麼與他專長相關、但又符合農村衛生工作項目的玩意。結果呢?結果他就想到,農村許多小型食品加工廠、小作坊充滿弊端,完全不符合安全衛生規範的要求。若能以維護農村居民健康的名義展開這項計畫,不僅配合他的專業,同時也符合農村衛生組的工作執掌。

令李秀訝異的是,當他提出這項計畫後,馬上獲得長官首肯。因此農復會決定撥款給台灣省衛生試驗所,由其負責計畫的執行工作。從1958年初開始,衛生局就在全台22個縣市,以購買採樣方式,抽驗六大類食品(農產品、飲料、調味料、畜產品、水產品、糖果類),而抽驗的產品項目包括果實、糖漿、汽水、果實粉、食用油、醬菜、各種罐頭、太白粉、醬油、調味粉、香腸、肉脯、鮮乳、煉乳、魚丸條、魚乾物,和各種糖果等。

人民是健忘的,反正新聞沒報,或是報了過幾天也就忘了,大家還是一樣繼續安心吃開心買。有誰還記得強冠的地溝油?(記者黃建華攝)

如同李秀所料,檢驗結果可說是慘不忍睹。30%的碳酸飲料和26%的肉類加工品含有非法使用的防腐劑,100%的罐頭產品被驗出重金屬,54%的醬菜使用糖精,54%的味精添入「酒石酸鹽」。

而各類型產品不符合衛生法規的比例也高得可怕,例如,醬菜罐頭不合格率達100%,肉類罐頭100%,麵條77.8%,鮮乳76.6%,糖果61.3%,蜜餞51.4%。若放到現在的台灣社會,看到這些數字,地方的媽媽可能不止哭哭就能了事了,應該會搞到集體自殺吧。

50年代台灣的黑心食品才是讓人真正驚呆,如果放到現在的台灣社會,看到這些數字,地方的媽媽應該會全體崩潰、集體自殺吧。(資料照,記者王秀亭攝)

就當農復會陸續公布檢驗結果後,台灣社會當然又震驚了一番。值得推敲的是,查出這麼多可怕的食品,官方單位到底是該高興還是難過?雖說與此計畫相關的重要人士皆已作古,我們也無法透過觀落陰的方式詢問他們當時的心得感想。但當時農復會還曾為此特地召開了中外記者會,將檢驗資料發佈給國際媒體,好讓美國老大哥知道,他們資助的農復會有好好幹事,而李秀在農復會的地位也得以穩固,顯見當時官方單位對此項結果顯然是抱持笑瞇瞇的態度。

農復會藉由大規模的抽驗計畫揭露出農村小型食品加工廠和小作坊的可怕,確實達到強大的新聞效果,但台灣的食安問題卻未獲得解決。不同時代的台灣,總會冒出詭異的食安事件。

之後又有哪些讓人驚呆的食安事件,留待下次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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