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政治的日常》政治的歌聲:同期之櫻

面對爭議的時候,最需要的不是將自己的感情鄉愁強加於人,而是要認知到每個人的歷史認識,都會因為個人的生命經驗而有所差異,唯有認知道此事,才不會淪入追求標準答案的死板,而忘記了所謂「多元」。

李拓梓

滿開櫻花的四月花見,是日本旅遊的旺季。滿開很美,不過更美的是凋謝時分的「櫻吹雪」。

我有幸曾經在大阪附近的司馬遼太郎紀念館附近一間學校看過「櫻吹雪」,那裡觀光客少,安靜,偶然一瞥櫻吹雪的風景,風吹來,櫻花瓣瓣飄落,令人驚豔。櫻花的滿開與凋零,時間甚短、意境甚好,一直以來都是創作者喜愛的主題。

櫻花的滿開與凋零,時間甚短、意境甚好,一直以來都是創作者喜愛的主題。(圖:作者提供)櫻花的滿開與凋零,時間甚短、意境甚好,一直以來都是創作者喜愛的主題。(圖:作者提供)

戰時日本的愛國歌曲《同期之櫻》,也是其中一首。

「同期之櫻」是描述神風特攻隊的曲子,很多人都耳熟能詳。所謂「同期」,意味著同時花開花謝,歌詞的意境大概就是歌頌犧牲,並相約同袍來年仍然能在神社終以櫻花之姿相見。日本人慣以櫻花作為國家的識別,因此描述珍惜短暫的同窗時分,期勉一起捐軀凋謝的「同期之櫻」,便成為戰時受到日本政府鼓勵的愛國歌曲。

但美麗的歌詞意境後面所包裝的,當然是無盡的殘酷,比如「仰望南方的天空,卻沒有一機返航」,就意味著全員「玉碎」。這樣的景象,對在基地的士兵來說,無疑是精神上的重大壓力。

神風特攻隊是日本現代史上最離譜、殘忍的段落之一,要學徒兵只攜帶單程油料,只訓練起飛不訓練降落的攜帶炸彈去衝撞敵艦。(www.shutterstock.com)神風特攻隊是日本現代史上最離譜、殘忍的段落之一,要學徒兵只攜帶單程油料,只訓練起飛不訓練降落的攜帶炸彈去衝撞敵艦。(www.shutterstock.com)

神風特攻隊是日本現代史上最離譜、殘忍的段落之一,因為一次偶然的成功,而想出要學徒兵只攜帶單程油料,只訓練起飛不訓練降落的攜帶炸彈去衝撞敵艦,本身就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學徒兵的技術不佳,大多數都在飛抵目標前就被擊落,真正能夠衝擊到敵艦的少之又少,每一次發動攻擊,平白無故都要犧牲數十條人命,還被美軍戲稱為「傻瓜炸彈」(baka bomb)。

當然,最令人髮指的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大人,想出了這個不在乎人命關天的玉碎戰法,講了一大堆鼓動人心的話,勾起了這些愛國少年為國犧牲的決心,但他們自己卻絕對不願意參與這種笨蛋作戰,只出一張嘴,要別人去犧牲。戰爭結束之後,無數的日本人開始反省這段歷史,特攻隊員也許有自願、也有被迫,但應該被責怪或者批評的,並非這群年輕人,而是驅使他們這樣做的結構,和那些只需要用嘴巴談犧牲的大人。

日本女高生歡送駕駛執行神風任務的隊員。(維基共享)日本女高生歡送駕駛執行神風任務的隊員。(維基共享)

《同期之櫻》有浪漫唯美的歌詞,但浪漫唯美的背後卻是血腥、殘酷與愚昧。這是整個國家的暴力與悲劇,也是對戰爭時期日本政府罔顧人命最嚴厲的指控與提醒。至今的傳唱,已經不再有特攻隊的意義,但仍然時時提醒人們,戰爭曾經帶來的憂傷與悲劇。

戰後的日本,對戰爭的責任採取了模稜兩可的態度,社會上也陷入了過度反省與不反省的爭論。這種是與非的邏輯,造成了知識圈很激烈的爭辯。而曾經受到日本殖民的台灣,也因為後繼政府的外來與殖民心態與族群感情,而經常陷入了親日與反日的困境當中。

戰後的日本,對戰爭的責任採取了模稜兩可的態度,社會上也陷入了過度反省與不反省的爭論。圖為自民黨國會議員赴靖國神社參拜。(路透)戰後的日本,對戰爭的責任採取了模稜兩可的態度,社會上也陷入了過度反省與不反省的爭論。圖為自民黨國會議員赴靖國神社參拜。(路透)

但這些問題,隨著世代成長背景的不同,自然會發生一些成分的變化。比如喜歡日本的人,不一定會認同侵略戰爭;認同殖民政府帶來現代化的人,也不一定同意殖民政府的所作所為,善與惡之間有灰色地帶,大多數的事情都發生在灰色地帶的區域內,如果只是執著於是非黑白,就經常會產生迷惘。時間經常會為歷史拉出縱深,給人們更寬廣的思考角度,如果持續在親日與反日、義與不義的二元邏輯中打轉,終究無法解決歷史遺緒所帶來的困頓與迷惘。

面對爭議的時候,最需要的不是將自己的感情鄉愁強加於人,而是要認知到每個人的歷史認識,都會因為個人的生命經驗而有所差異,唯有認知到此事,才不會淪入追求標準答案的死板,而忘記了所謂「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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