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重志
先進張厚光先生日前在自由時報評論網發表讜論〈台灣無人機產業真相 缺少能打勝仗的「系統」〉。宏文一出，眾所熱議。
張文以「台灣無人機能不能上戰場？」為標準，認為台灣無人機三大缺口：「抗干擾不足」、「無蜂群能力」、「無統一標準」；另有兩點呼籲：「重點不是創新，而是整合」、「台灣需要戰爭版的台積電」。晚忝為無人機產業從業一員，提出協同意見，供方家指正。
台灣無人機發展耕耘的是民生消費市場，大多是「商規、民規」的規格。圖為MQ-9「死神」無人機。（法新社檔案照） 首先，台灣無人機發展不論時間、資金、人才投入、市場規模，相較中國差距甚遠，這是事實。這十多年來發展無人機、或「類無人機」的航空模型廠商耕耘的也是民生消費市場，偶有陸海軍偵蒐無人機的委製採購案釋出，軍方也不至於開出MQ-9同等級的軍用規格而導致無人投標。換言之，至2025年，台灣對於國產無人機，除中科院、漢翔承製之外，絕大多是在「商規、民規」的規格下，由國防部採購供給「軍用」。可以對比的例子是，軍方也採購的福特、三菱等商規汽車當作行政車，買菜洽公，一樣是「商規軍用」，但不會期待這些商規車輛出入戰場。就紙面數據，台灣這些商規無人機當然不足以戰，關鍵是，「現階段」這些商規無人機本來就不能視作主力裝備，它們是用來消耗敵軍戰力，完成炮灰或稻草人的耗材任務，這應該是它們存在的意義。
既然是商規為基礎，抗干擾本來就不民用無人機設計的核心要素。兩年前政府委託某單位研擬無人機資安標準時，擬將「抗干擾」納為標準，遭業者質疑：「政府真的要民間做出一個警方用電磁槍都打不下來的無人機？這樣真的好嗎？」民間商品以正常使用狀況為前提，不以干擾為經常發生的情境，怎會具備抗干擾的能耐？如同滿街跑的商規汽車，車檢單位不會要求它們具備M1A1的抗衝擊防護，而是隨著汽車大小、用途而有相應的碰撞安全標準、駕駛執照與行車規範，以確保安全駕駛。故，商用無人機資安規範在定案時，以無人機發生操控或定位訊號意外受干擾或失效時，仍可由飛手接手排錯操作、原地迫降或返回起點即合規。
中科院、漢翔承製軍用無人機之外，其他國產無人機大多是「商規、民規」的規格。圖為漢翔公司台中廠區。（漢翔提供） 「無統一標準」，確實如此，這乃是牽扯到政府採購的規則設計。政府為了防弊或杜絕眾口，以採購法公正評選各家廠商，雖然百花齊放，但沒有一家可在各領域皆達到業界最優標準。國內廠商本來就是中小企業，根本禁不起高額的研發成本。業者早倡議由政府或某家大廠出面整合各家，集合各家所長，縮短研發時程，提高元件品質又能統一規格、快速量產。但「統一標準」的美意，能敵「綁規綁標」的質疑嗎？面對現在這種程度的國會議員，產業需要有膽有識的決策者。
「無蜂群能力」這個批評似有以偏概全。無人機在戰場上的應用，差不多與載人機類似，從偵察到單攻到群攻，蜂群能力並非是軍用無人機必備的能力，更何論民用？這裡要補充的是，張文所提的蜂群能力，當不是我們常見的節慶表演無人機排字排圖案，而是指無人機群協作系統，以一個地面控制站指揮空中長機、僚機，且機群之間更可協作分派任務。目前已有相關學術單位邀集業者與學者，著手制定共通資訊交換格式與系統規範，預計明年應可以實際應用。
我們需要就情境來想訂規格，進而成為標準。所謂「情境」（scenario）不僅止於一個眼下的「情況」（situation），更是需要構思具體事件的發展過程。台灣無人機能成為戰場上的「一個選項」，是與軍方合作共同摸索成長的，這種新式戰術應用猶有許多不確定的想定，需在不同的情境下反覆推擬、驗證。無人機從FPV穿越機到美軍MQ-4C，各有不同性能因應各種情境；情境百百種，最忌諱一招半式走江湖。以本文的淺見，台灣無人機的發展不是落後，而是在今年才開始以情境為想定，開始規劃軍用商規、軍用軍規的無人機發展。
台灣無人機在今年才開始規劃軍用商規、軍用軍規的無人機發展。圖為美國MQ-4C「海神」無人偵察機。（路透檔案照） 創新，是技術的內在動力，但面對鄰國不斷升高壓迫態勢，吾人與張文同感焦慮，現階段台灣無人機的發展可能迫切地需要各廠商「偏執、專一且無後顧之憂的創新」再加上「嚴控進度、品質與成本的跨域整合」當然，並非如此無人機產業就能成為「戰爭版台積電」，近40年台灣的半導體產業成就，也不是一家台積電所能涵括。短時間甚至再十年，台灣無人機乃至任何一家航太工業也不足以成為台積電。我們如實如質、按部就班地發展便已可貴，不要奢望台灣人無人機可以成為主決戰場的力量，也不代表無人機的發展沒有價值。
當然，持續的發展，台灣無人機也是有機會從「消費性電子產品」朝向「航空工業」水準前進，甚而一兩個技術本位廠商有機會轉型成「軍工產業」。所需的時間與投入的成本成反比，端看政府與產商如何共謀發展，屆時，將不可同日而語。
（作者為台灣智庫DIMES中心戰略產業組副召集人，、前亞洲無人機創研中心廠協會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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