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擷安
貴報3月5日刊登的〈數位時代的虛擬資產監理與應有的作為〉一文，清楚指出，虛擬資產市場的高度國際化特性，使得單純針對國內業者的監理架構，無法有效回應當前風險現實。尤其是多數台灣投資人選擇將資產配置於國際平台，而這些平台長期游離於我國法規之外，已對消費者保護、洗錢防制及打詐工作造成嚴重影響等觀點，筆者贊同，並從法學監理專業角度切入，期望為我國未來數位資產監理政策提供參考。
虛擬資產市場的「無國界服務」模式已打破屬地管轄的傳統框架。示意圖。（路透）
虛擬資產屬於新興數位金融商品，其法律屬性雖然仍有爭議，但無論將其視為投資商品、支付工具或其他型態，均已直接涉及資金流動、投資交易與資產保管等核心金融活動。基於金融監理的「完整性原則」，凡足以影響國內金融秩序與消費者權益的活動，政府均負有建立有效監管架構的法律責任。法律保留原則也進一步要求，涉及人民財產權保障、交易自由限制及重要經濟活動規範，均應有明確法律依據。現行金管會雖已推動虛擬資產業者的登記制，要求國內業者履行反洗錢與法遵義務，但這套制度僅限於在台設立的業者，對於實際主導多數交易、資金流向的國際平台，法律卻未建立任何直接監管機制，導致監理適用範圍與風險實際分布嚴重錯位，已明顯違反完整性原則與法律保留要求，這是監管法制亟待補強的根本問題。
傳統金融監理以「屬地管轄原則」為基礎，僅針對境內設立的金融機構或服務提供者實施監管。然而，虛擬資產市場的最大特徵，就是平台營運與服務對象高度分離，平台可能登記於離岸司法管轄區，實際業務卻面向全球投資人，這種「無國界服務」模式已打破屬地管轄的傳統框架。面對這類新型態數位金融服務，各國監理機關普遍採取「效果管轄原則」，亦即只要平台服務對象包含本國投資人，或對本國金融市場產生實質影響，即可依法要求其遵循本國監理規範。歐盟《GDPR》對跨境個資處理的監管模式即為典型範例，我國未來虛擬資產監理法制亦應導入類似條款，明確賦予主管機關對國際平台行使延伸管轄權，並透過國際合作強化執行力道，確保我國投資人權益獲得相同保護。
虛擬資產平台已不再是單純的交易媒介，而是兼具資產保管、交易撮合、清算交割等多重角色，其法律地位日益接近傳統金融機構。尤其對於一般投資人而言，平台的資產安全、交易資訊揭露、風險警示、申訴機制、糾紛處理，皆直接影響其財產權益，平台對消費者負有高度信賴義務。先進法域已普遍將虛擬資產平台納入消費者保護監理架構，例如日本要求平台設立資產分離保管制度，並強制揭露經營風險與財務資訊，確保消費者具備充分資訊做出交易決策。我國現行《金融消費者保護法》尚未將虛擬資產平台明確納入適用範圍，導致監管責任未臻完整。未來應明確修法，將虛擬資產平台視為特定金融服務業者，課以資訊揭露、風險告知、資產隔離保管等強制義務，並同步建立國內外平台適用一致之消費者保護標準，避免監管套利。
金管會推動虛擬資產業者登記制，要求國內業者履行反洗錢與法遵義務，但僅限於在台設立的業者，對於實際主導多數交易、資金流向的國際平台，法律卻未建立任何直接監管機制。（資料照）
虛擬資產的高度匿名性與全球流動性，使其成為詐欺犯罪與洗錢活動的重要工具。我國現行《洗錢防制法》雖已將虛擬資產服務提供者納入特定事業類型，要求履行客戶審查、可疑交易申報等義務，但這套機制同樣僅適用於國內業者，對於實際主導多數資金流向的國際平台，則完全缺乏法律管道要求其配合調查或凍結資金。當虛擬資產自台灣流向境外交易所，便立即形成金流追查的「斷點」，這已是檢警調偵辦相關案件的最大困境。為有效彌補這項漏洞，我國應推動《洗錢防制法》增訂跨境數位資產監管條款，賦予金管會及檢警調機關對境外平台提出資訊請求、資金凍結、資產返還等法律依據，並透過雙邊或多邊協議，建立快速回應的國際合作機制，強化跨境執法效能。
虛擬資產監理是結合金融監理、消費者保護、反洗錢等跨領域法律範疇。我國當前法制僅限於國內業者登記制，顯然不足以因應數位資產市場的國際化現況。未來必須同步建構效果管轄、跨境消費者保護義務、反洗錢跨境執法及國際監理合作法制，才能真正實現數位資產市場的穩健發展，並守住我國金融安全與消費者權益。
（作者為科技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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