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神奇海獅先生》【赫魯雪夫與甘迺迪】躍向自由

柏林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城市一分為二,許多家人也就這樣天人永隔。而接下來我們要講的,就是東柏林一名叫做康拉德・舒曼的19歲邊防警察的故事,以及他是怎樣成為冷戰最著名的象徵。

神奇海獅先生 

續上篇

1961年8月13日,午夜0點剛過,三聲尖銳的警報聲便響徹雲霄。東柏林邊防警察突然在半夜被叫醒,一名軍官睜開惺忪的雙眼閱讀公文。在冗長的序文裡,他讀到一些西德的極端派「意圖使德意志帝國主義再次肆虐全歐……」

「為達此一目標,北大西洋公約組織正式開啟DECO II『解放東德計畫』,隨時準備攻擊東德。」 「即刻下令.....立即建造一座高牆,保衛東德及東柏林.....」

上尉立刻下令:「叫醒所有人,全軍戒備!!」

1961年8月13日,東西柏林封鎖。西方反應卻不可思議的冷淡。(圖:網路)

凌晨一點,一名西方記者看見無邊無際的東德運兵車從他面前經過。她急急忙忙衝回辦公室,寫下一條緊急報導:「東西柏林邊界在今早關閉!」

幾天後,西柏林人已經充滿了憤怒。他們發洩怒氣的對象先是蘇聯,之後則是毫無作為的美國。柏林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城市一分為二,許多家人也就這樣天人永隔。接下來我們要講的,就是東柏林一名叫做康拉德・舒曼(Conrad Schuhmann)的19歲邊防警察的故事,以及他是怎樣成為冷戰最著名的象徵。

8月15日,距離東西柏林分開已經兩天了。這兩天他一直在崗位上執勤,但這也是他人生中最困惑的時刻:自從加入東德邊防警察後,他就不斷被告知要保衛祖國、抵禦來自西方的法西斯勢力。他記得當時在加入時,他在內政部的表格上,簽署了這樣的句子:

「基於西德的核武威脅,我願意幫助捍衛德意志民主共和國,並在防暴警察隊伍中為我的榮譽奮鬥!」

但這兩天他巡邏的時候,他沒看見所謂的「對社會主義政權的威脅」,他只看到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揮舞著拳頭,喊他是豬、是叛徒,還有集中營的黨衛軍。他看見了無數的情侶、家人、朋友只因為出現在錯誤的兩端,從此就這樣不復相見。他記得他看過一名小女孩,兩天前她從西邊來到了蘇占區探望自己的奶奶,但半夜邊境被封鎖了。儘管小女孩的父母就已經站在鐵絲網外面幾公尺的地方,但邊境警察仍然把小女孩趕回去了東柏林。

舒曼日後回憶,就是這位小女孩,成為他下定決心的契機。

躍入自由(Sprung in die Freiheit),柏林圍牆最著名的照片之一。(圖片來源:https://programm.ard.de/?sendung=281116097670053)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逃跑的想法開始在他腦海中誕生。他壓一下鐵絲網,看看它到底能承受多少重量。就在這時,他的背後突然傳出同袍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一聽到同袍的聲音,舒曼立刻嚇出一身冷汗。但他還是盡力用平靜的聲音回答:「鐵絲網生鏽了。」

同袍望了一下鐵絲網,真的生鏽了。

同時在鐵絲網的另一邊正聚集了不少西方的記者,20歲攝影師彼得‧萊賓(Peter Leibing)就是其中之一。在接到柏林封鎖的消息後,他立刻從漢堡狂奔了三百多公里來到西柏林,並拍下各種震撼人心的照片:拿著衝鋒槍的士兵、哭泣的婦女、憤怒而憂傷的臉龐。鐵絲網後方的蘇聯坦克不時提醒他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雖然還沒下達射擊命令,但砲火隨時有可能降臨。

攝影師緊緊盯著他的艾克山泰(EXAKTA)牌單眼相機,在鏡頭裡他看見19歲邊防警察康拉德・舒曼的身影,此時的他正戴著鋼盔、肩上背著蘇聯製的PPSh-41衝鋒槍、腰帶裡別著一支手槍。

舒曼看到西邊的人潮越聚越多。這對他有好處,因為邊防警察不太可能會在眾目睽睽下對他開槍。他的五名同志-而且是對東德非常忠誠的同志,現在都在他附近巡邏著。

他的腦海裡盤算著各種可能性:如果他的同志向他開槍怎麼辦?不,他們的子彈都放在彈藥袋裡。他比較害怕的是,如果在跳躍時腳卡在鐵絲網裡,那他就完蛋了。眼前的鐵絲網有80公分高,他跳得過嗎?不會因為太過緊張失常嗎?

這時一位西德年輕人正逐漸靠近邊界,他大喝要對方退回去,接著又壓低音量對著對方說:「我要跳了。」

年輕人立刻跑開。過了不久,一輛西德的警用卡車就開了過來。停在距離邊界十公尺的地方。

另一個角度。東德警察舒曼助跑,準備跳過鐵絲網。(圖:網路)

這輛警車是來接應他的。自從東德警察發出訊號後,西邊的人群早就已經悄悄地將他的意圖傳開了。攝影師把他的200厘米長鏡頭對準了鐵絲網,屏氣凝神的等待著。

然而,東德警察卻好像一直都沒有跳過來的意思。隨著時光流逝,連攝影師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喪失勇氣、永遠都不會跳了。當時的邊境警察究竟在想什麼呢?他是否知道這對他服務的國家與單位所造成的影響?他是否知道,自己將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見自己的朋友與家人?但後來根據訪問,警察當時只知道自己不想再阻止任何人離開這個國家、也不想再被人罵「俄羅斯奴隸」。

舒曼點起他最後一支香煙,終於不再害怕了。

下午四點鐘左右,舒曼看到其他士兵消失在拐角後,立刻扔掉煙頭開始飛跑。等到鐵絲網前用力一躍,在他跳躍的時候,他伸開左手保持平衡、右手則扔掉自己的衝鋒槍。等同袍發現異狀後已經來不及了,舒曼繼續飛奔,躲進停在鐵絲網外的西德警用卡車裡。東德警察只聽見輪胎摩擦砂石地的聲音,接著回頭一看發現他們已經驅車離開。

而這一切,全都被完美無缺的記錄在萊賓的相機裡。 照片發表後立刻引起軒然大波。士兵逃離的事實讓東德政府非常難堪,因為他身上的制服所代表的意義;而這張跳躍的照片在西方世界廣為流傳,下面的子標題就是:「東德連她的士兵都待不下去。」

不過,這張被稱為「躍向自由」的照片終究只是整段柏林圍牆歷史下,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從那以後的30多年,東西柏林間開始出現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東德政府宣稱自己在牆內打造了一個社會主義的天堂,所有人在這天堂裡快樂的居住著。

只不過,一直有人嘗試逃出天堂。(完)

柏林的舒曼紀念雕像。(圖: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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