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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偉峰
五月四日中國國民黨朱立倫主席及中國共產黨習近平總書記的歷史性會晤，各界期待朱主席是否能「超越九二共識」？或對「九二共識」賦予新解新意？根據雙方會前聲明，朱習共提及「九二共識」七次。其中習近平強調2005年「連胡會」共同願景所確立的「九二共識，反對台獨」的政治基礎，並敘述國共的和解與交流為兩岸關係開創和平發展的契機。全篇習近平未再提及「九二共識」一詞。靜待朱立倫是否堅持「九二共識」？或對「九二共識」提出新解新意？
朱主席果然在其會前聲明稿中六度提出提到「九二共識」。首先朱提到1992年「雙方達成同屬一中，但內涵、定義有所不同的九二共識」。乍看之下，朱乃重複國民黨「一中各表」的立場，但細究其文字並對照外界已知1992年海基、海協兩會來往傳真的內容，我們發現朱主席對「九二共識」提出了新解。
1992年海基會回覆海協會傳真的要旨是「海峽兩岸均堅持一個中國原則。至於『一個中國』內涵，我方的表述方式即一個中華民國。」換言之，當時國民黨政府對北京當局所表達的是一種「態度」，而且還有所保留。在「堅持」一個中國原則的態度之餘，國民黨還對「一中」內涵有所保留。但朱主席所表述「九二共識」是一種主權歸屬的「認知」，即「兩岸同屬一中」，也是最近國台辦官員常掛在口中的「大陸和台灣同屬於一個中國」的概念。並較接近北京當局對國際宣稱「台灣（和大陸）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說法。從北京角度，朱對「九二共識」的新解應受到高度讚揚，猶如要五毛給一塊的大方。因為他與習近平向國際社會表達一種主權歸屬的共同認知。但這種對台灣主權歸屬的認知，並非當今各國皆採認，也可能不是1992年國民黨政府對中國所持的「態度」。因此，朱主席的確超越了「九二共識」，但其「新解」反而可能危害國際社會對台灣參與國際組織的支持。因為支持我們的國家會認為既然台灣執政黨都「認諾」台灣主權屬於中國，現今又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代表「中國」，那麼台灣參與國際組織的身份和形式自應由中國政府許可才行。其他各國根本沒有立場支持台灣，此乃中國內部的家務事。
從北京角度，「九二共識」是用來處理兩岸關係的基礎，不適用處理台灣參與國際組織。就兩岸關係而言，北京可以容許台北有不同表述的空間。但北京認為既然國共皆堅持一個中國原則，而且國際上各國皆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代表那個「中國」，所以台灣自稱的「中華民國」自不能有任何外交空間，或成為政府間國際組織的會員。若要處理台灣國際空間，兩岸應先簽訂政治協議，法理上確認台灣主權屬於中國的事實，再談台灣如何參與。
但兩岸簽訂政治協議，台灣內部爭議太大。所以朱主席當面代表台灣人民向習近平請願，希望「在九二共識的基礎之上，未來台灣有更多國際發展空間、在國際組織或活動上面有更多機會」。表面上他向北京要台灣的國際空間。但實際上因為他自己也認同必須以「兩岸同屬一中」的九二共識為前提去促成此事，所以台灣的國際空間無形中被兩岸化了。「實務上」也許各國因畏懼中國或因受到其市場利誘而不願支持台灣參與國際組織活動。但由台灣執政黨黨主席口中說出在「九二共識」前提下，希望台灣有更多參與國際活動的機會，等於是向各國宣告今後中國在「法理上」可以否決台灣或中華民國平等自主參與國際組織的可能性。從北京角度，若台灣要參與亞投行的創始會議，當然可以。但台灣必須一如香港加入中國代表團，共同成為亞投行的創始會員國。我想這是馬政府所不敢公然答應的安排，當然也不是台灣人民的選項。綜合以上，外界不免質疑朱主席對「九二共識」的新解新意實乃誤解誤用。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副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