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政治的日常》被戰雲覆蓋的政黨政治:(下)五一五事件,犬養毅之死

民主主義者犬養毅所面對的時代,需要妥協、退讓、折衝的民主,並不是一條受到大眾歡迎的路。大家想要的,是立即解決問題的魄力跟效率,這剛好也是民主制度本身難以提供的。

李拓梓

續上篇

一九三二年「李頓調查團」為了滿州問題啟動調查期間,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五月十五日,首相犬養毅在自宅遭到襲擊,死於非命。

事實上,三零年代的日本政局相當不穩定。軍隊的基層軍官多半來自農村,農村受到不景氣的衝擊,已經陷入野有餓殍的窘境,有一種「水吞百姓」的說法,意指百姓什麼都沒得吃,只好喝水的絕境。政黨政治當中,「政友會」和「民政黨」兩個主要政黨輪來輪去,政權不斷替換,問題卻始終無法解決。浪漫的大正民主時代留下的遺產,看起來在昭和時期百無一用,法西斯的力量正一步一步在崛起。

一九三一年,軍方發動了兩次流產政變,但都提前被破獲。一九三二年,以日蓮宗僧侶井上日召為主的「血盟團」以鏟除君側之間為號召,連續對朝中重臣、商界大老發動天誅暗殺。前大藏大臣井上準之助、三井財閥的領導人團琢磨都遭到血盟團暗殺,震驚全國。

一九三二年五月十五日,首相犬養毅在自宅遭到襲擊,死於非命。(圖:網路)

五月十五日,這股恐怖暗殺的風潮,捲進了總理府。幾個年輕的海軍軍官,因為認為政府對滿州問題三心二意,對上海事變錯失良機。明知大恐慌帶來的問題可以用戰爭景氣提振,卻又對戰爭採取猶疑不決的立場,讓日本一次又一次錯過壯大的機會,因此決定發動政變,鎖定幾位「君側之奸」發動暗殺。這些海軍軍官在動手的途中,還在路上廣發檄文「我們為什麼這樣做」。

被狙擊的是元老西園寺公望、內大臣牧野伸顯、侍從長鈴木貫太郎,以及首相犬養毅等人。不過幾個人都幸運逃過一劫,要不然就是刺殺者來襲時剛好不在家,要不然就是丟進去的手榴彈沒爆炸。只有首相犬養毅運氣比較壞,事發當時他正在家裡吃晚餐,幾位年輕軍人闖進來,犬養聽到吵鬧聲,跑出來看,只說了一句「有話好好說」,就被覺得「問答無用」(說了也沒用)的軍官開槍殺死。

一國首相被刺,當然是天大地大的事,但當時的輿論卻顯然偏向同情行刺的年輕軍官們,這代表了民眾對政治有著強烈的不滿。犬養毅是一個民主主義者,他一生都在為民主深化而努力,即使在任內,他和夫人依然都在為婦人參政權而奔走,希望能夠把普選權落實到不分性別。只是這個夢想,隨著他的死而消逝,一直要到一九四五年後的非戰憲法,才將婦女參政權納入。

可以說,民主主義者犬養毅所面對的時代,需要妥協、退讓、折衝的民主,並不是一條受到大眾歡迎的路。大家想要的,是立即解決問題的魄力跟效率,這剛好也是民主制度本身難以提供的。

民主主義者犬養毅所面對的時代,需要妥協、退讓、折衝的民主,並不是一條受到大眾歡迎的路。大家想要的,是立即解決問題的魄力跟效率,這剛好也是民主制度本身難以提供的。(圖:野崎淳之介「玉石混淆 美術館」)

遇到這個問題的不只是日本,遙遠一點的義大利、德國,甚至是遲遲以同樣理由實施「訓政」,不願意還權於民的中國蔣介石國民政府,都一樣對「民主失靈」篤信不疑。法西斯正在崛起,人民對政治嚴重的不滿,大家覺得政府對從內政到外交的危機束手無策,只會對婦女參政權這種連女性本身也不在意,無關痛癢的議題著力,顯然是把力氣用錯地方,因此才會給極右翼成長的空間。

幾位海軍軍官受到悲劇英雄般的歌頌,海軍的元老東鄉平八郎、加藤寬治大將,都說了一些同情軍人的話。東鄉說了「這些人的志向大家都明瞭」,加藤寬治甚至說了「應該我們這一代做,結果卻是你們來做」之類的幹話。透過報導,更形成了支持暗殺者的氣氛,也讓法院後來選擇輕判。

看起來,歷史所滾動的方向,正朝著中日之間勢不可免的衝突路徑前進,無論是內政上、外交上,日本的政情都在產生質變,鄰近的中國則因為民族主義情緒的興起,而顯得有點難以收拾。雙方雖然選擇在國際聯盟對抗,但也都深知國際聯盟並沒有什麼解決問題的能力。

此外,逃過一劫的西園寺公望、牧野伸顯等人,此時開始顯得意興闌珊,西園寺甚至一改過去幾年讓政黨輪流組閣的建議,無視於犬養毅的「立憲民政黨」才剛剛在選戰中大獲全勝,執意提名海軍出身的開明派將領齋藤實出任首相,睽違多年後,再一次組成「舉國一致內閣」。現在,隨著亞洲天空上密佈的戰雲,日本的政黨政治正式敲響了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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