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共和國》洪財隆／川普和他的關稅進行曲 MAGA經濟學來勢洶

在美國總統川普眼中，關稅不僅是英語字典中最美的單字，更有如一把萬用的瑞士刀，既可縮減美國對外貿易赤字，又能復興國內製造業。（路透檔案照）

洪財隆／經貿學者、前公平會委員

在美國總統川普眼中，關稅不僅是英語字典中最美的單字，更有如一把萬用的瑞士刀，既可縮減美國對外貿易赤字，又能復興國內製造業，相關收入甚至可拿來彌補大幅減稅後的政府財政赤字。更重要的是，關稅足讓美國再度富裕和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MAGA）。

把關稅的角色捧得如此之高，可說極為罕見，其背後立論基礎和政策邏輯更是備受質疑。例如，關稅按理主要乃由進口商和國內消費者負擔（部分乃由出口商透過較低的報價來吸收），而且提高關稅將推升美元幣值反而不利出口等等。儘管MAGA經濟學和正宗主流經濟學的比較利益學說（國家之間專業分工將互蒙其利）相去甚遠，但至少故事說得動聽，也確實反映出不少當代美國人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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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家所熟知的高階晶片和半導體產業之外，農用拖拉機和重型工業設備等傳統產業，甚至涉及商業運籌和戰事後勤的造船能量（中國產能現已超過全球半數），美國境內生產都已嚴重低落。就在新冠疫情沸騰期間，美國各大醫院所面臨的醫用口罩和防護衣短缺窘境，想必讓美國人印象深刻。

民粹經濟學引發共鳴

雖說拜技術進步和生產力提升之賜，主要工業大國的製造業就業機會大幅減少但產值仍在增加，占GDP比例下降更是普遍趨勢，然而美國此一數據在西元二○○○年時猶有十五％，目前則已剩下不到一成。這個時候無論是訴諸經濟民族主義（重商主義），或把產業政策化約成結合國防考量和商業利益，頗能引起共鳴。而這也是MAGA經濟學的創建者，川普最重要的經濟策士納瓦羅向來的主張。

納瓦羅更指控，現行國際經貿體系對美國不利也不公平，必須加以翻轉。特別是中國透過國家補貼、不尊重智慧財產權等作法，濫用這套制度更是造成美國產業空洞化的罪魁禍首。川普一．○和川普二．○在這方面最大的差別即在於，前者把矛頭對準中國，現在則擴及所有的經貿夥伴。但如何改變現狀呢？最具體的攻堅武器就是以美國龐大的消費市場作為槓桿，藉由關稅手段讓美國重返昔日製造大國的地位。

無論如何，近來川普所發動的這場關稅大戰，究竟是玩真的（認為關稅本身就能帶來好處）或只是拿來嚇唬人作為談判施壓工具，全球都在看。而且按照期程四月二日左右就會見真章。

到時候美國針對加拿大和墨西哥絕大部分進口品（含美加墨自由貿易協定涵蓋產品）、全球汽車進口加徵關稅的幅度到底有多大（川普說廿五是個美麗的數字），以及檢視各國對美國出口所施加的貿易限制措施（關稅、政府補貼、匯率操縱等）之後，再決定要課多少「對等關稅」的計畫能否如期推出，都是觀察重點。

關稅戰為市場投下陰影

經濟活動最怕不確定性，恐懼本身往往就是最大的恐懼。這兩個月來來自白宮忽這忽那、反反覆覆的關稅訊息，顯然已對市場造成負面影響。不僅全球重要股市劇烈震盪、消費者信心指數紛紛下滑，即便是美國自家，和國家政經風險密切相關的十年期債券市場殖利率，更從川普就任之後開始轉為跌勢，意味著投資人對美國未來經濟前景並不看好。這些不安和悲觀氛圍無疑都會讓消費卻步、投資猶疑，最後對經濟活動和成長動能造成實質傷害。

值得玩味的是，最近連玉米、小麥等大宗農產品的期貨價格也同樣呈現跌勢。原因則不難理解，如果真的爆發大規模貿易戰，依川普一．○的歷史經驗，農產品通常會成為關稅報復的首選對象，屆時國外需求減少，加上農產品短期內減產不易，必然導致生產過剩。由於美國中西部的農民是川普的堅定支持者，這部分恐將成為川普貿易政策的痛腳。

這些市場悲觀預期另外透露一項隱憂，亦即遙指美國和全球逐漸步入經濟衰退的可能性。說穿了，就是市場對川普的激進關稅政策投下不信任票。英國經濟學人雜誌甚至戲稱這是市場對政策走向所做的「私刑正義」（vigilante justice），這類評價往往也能對政治人物造成一定的壓力和牽制。

然而，從日前川普說出：「關稅政策開始發揮作用免不了會有過渡期」；美國商務部長盧特尼克更明白指出，「即使經濟可能因此衰退也值得。」看來川普團隊對關稅執迷的程度，的確不可思議。至於最後如果經濟情勢迅速惡化，導致美國人民的生活受到嚴重影響，川普目前所宣稱的貿易政策會不會改弦易轍，大家就拭目以待吧。

不做報復作為因應之道

除了憂心所謂「川普衰退」之外，包括台灣在內，各國眼前比較要緊的課題，恐怕還是在於如何因應川普關稅。而且，如果相信主流經濟學的傳統智慧，那麼面對川普無端加徵關稅，泰然處之或不做報復也是一種選項。根本理由在於，在絕大部分的情況下課徵關稅反而對自身不利。

不管喜歡與否，都必須承認川普把委屈政治經濟學發揮得淋漓盡致。不管是外交或經貿，二戰後美國已經這麼犧牲八十年，其他國家不能再白搭便車。而和關稅混搭、近來在國際政策圈引起熱議的「海湖莊園協議」（Mar-a-Lago Accord），隨著倡議者米蘭（S. Miran）正式成為總統經濟顧問會議主席，將愈來愈被認真看待。

概念有點類似一九八五年「廣場協議」，亦即讓美元貶值，以減少美國貿易赤字。但這回更來勢洶洶，「強烈希望」各國政府拋售手上持有的美國政府債券，轉換成百年長期債券，提供美國更長期、更優惠的貸款條件，一方面減輕美國的債務負擔、抵銷聯準會因關稅政策導致物價上漲後必須提高利率的壓力，另一方面更可實現川普「低通膨、低利率」的經濟承諾。至於如何達成「海湖莊園協議」？據說不外是關稅侍候或拒絕提供安全保障。

川普二．○的世界已經大不同，台灣也到了全面盤點國家生存條件、經濟發展思維和產業衝擊清單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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