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敏勇
翻開時序的新頁,進入二○二五年。棒球賽世界冠軍形塑的「台灣上勇」的氛圍彷彿形成鼓舞的力量,瀰漫全國,提振了台灣人的進取心。冷風吹拂的天氣,添加台灣人的力氣。
閱讀台灣文學,從文學作品汲取、確認自己作為國族(Nation)的存在,才有台灣的國家視野。圖為民眾慕名欣賞台灣文學家、「鐵血詩人」吳濁流的作品、手稿以及近照等文史資料。(記者黃美珠攝)
台灣絕大多數人支持台灣成為一個獨立於代表中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追求確立國家身份,也不想與中華人民共和國為敵,但糾葛在中華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中國complex」紛紛擾擾,導致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走不出歷史困境。這不只影響台灣,也影響中國,徒然虛耗各自國家的人民福祉。
「台灣人開始追求獨立的時候,並没有試圖藉由文學,來確立自己作為國族的存在。因此,[近代文學]對台灣來說,並不具有特別的價值。」日本思想家柄谷行人《日本近代文學的起源》漢譯台灣版序文,帶有警示的一段話。他是從文化視野看台灣政治,提醒重視近代國家建構的條件。
台灣人的近代文學始於被日本殖民時代,戰後類殖民從日文而中文的語言轉換,以及二二八事件知識份子大量被肅殺,雙重困厄造成台灣人輕文化、重經濟的社會體質,文學的困境更重。
一九六○年代開展的經濟榮景支撐台灣社會的肉體條件,但精神條件並不充分。教育與大眾傳播形塑的文化條件:台灣民間社會據於宮廟祭祀,缺乏近現代意識;流亡群落從殖民性而遺民性,疏離於這塊土地,交織有體無魂和有魂無體的雙重社會構造。
文學與我何干?大多數台灣人閱讀到的流亡殖民或遺民文學,遠遠超過被殖民或尋求國家主體重建的文學,形成台灣人擁有脖子以下的肉體,支撐的卻是流亡殖民或遺民的疏離心靈。流亡殖民或遺民文擧撫慰流亡殖民或遺民的心,但台灣人大多數也沈浸在這樣的文學情境。台灣的閱讀者熟悉流寓作家的流離情境,卻疏忽於本土作家作品中的台灣歷史際遇。
儘管時代演變,台灣文學已從「中國文學」、「在台灣的中國文學」,而定位為「台灣文學」,兼容華文、通行台文、客語、更包含原住民文學⋯,但流亡殖民群落轉向流亡遺民性,台灣文學現象仍充塞著在台灣的中國文學情境,缺少對台灣本土的認識和了解。佔有大多數的本土原生人口立據社會的肉體(經濟),而戰後移入族群立據社會的心靈(文化),致使國家重建的文化條件不充分。
生活在台灣的人們,文學的閱讀體驗受限於教育與大眾傳播條件影響,流亡殖民或遺民作品比在地本土作品更具流傳、被閱讀條件,生活去台灣的人們無法形成追尋新國家建構的共同願景。柄谷行人的警語對台灣追求國家重建、社會改造的人們有啟示性。
台灣的新國家屬於生活在台灣不分先來後到的國民,是脫離「殘餘中國」療癒「被殖民症候群」和「殖民症候群」的必要之務,也是共同創建新國家之途。閱讀台灣文學,從文學作品汲取、確認自己作為國族(Nation)的存在,才有台灣的國家視野。徒有物質條件,不重視精神條件,無法建構新國家。近代文化振興是台灣國家重建的重要課題。
(作者是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