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口問題危機重重,少子化與老化同時存在,明天起的二○二五年,將進入「超高齡社會」,六十五歲以上人口佔比逾百分之廿。人口老化,醫療、照護、養老金等需求必增,「超高齡社會」讓問題更為突出,亟需謀求妥善之計。立法院以此出現提案,讓六十五歲以上老人免繳健保費,並為公教年金改革踩煞車,立即停止所得替代率遞減。這兩大議題,在為老年人爭取權益的堂皇外表之下,都帶著政治算計,也未必實質有利包括長者在內的社會整體。
有關老人免繳健保費的提案,見諸「老人福利法修正案」,六十五歲以上老人所得符合一定標準,健保費由中央政府全額補助;大眾運輸等老人優待,還可另帶「必要陪伴者」一人享受優惠。
全民健保是台灣享譽全球的制度,實施近三十年來,不斷調整改進,但以「老人福利」角度修改,絕非好主意。本質上,全民健保是保險,不是社會福利。老年人的醫療利用率遠高於其他年齡層,按使用者付費原則,理應繳納較多費用。現實上,老年人雖就業機會降低,薪資所得減少,但未必都是低所得的「下流老人」。以年齡衡量個人財力,未計及投資金融及房產所得,失諸偏頗;相反地,調查及研究顯示,台灣老年人相對富有,三分之二財富集中於六十歲以上長者。
再從個人角度看,每個人都會老,年輕時即應為自己的健康負責,從日常生活做起;但每個人也難保不生病,全民健保的用意,即在透過自助互助,減低個人醫療支出負擔,不致有「生不起病」的顧慮。同時,針對弱勢、中低收入者,從中央到地方政府,也有依財務狀況全額或部分補助健保費的做法。
現狀如此,所謂「老人健保免費」的法案一出,從醫界到社會各方群起反對,事所必然。數字會說話,按醫療改革基金會估算,現行補助中低收入老人約廿.九萬人,占老人人口的四.七%,健保補助金額約廿.七億元。若修法成真,綜合所得稅率未達廿%的老人約三百六十九萬人,占老年人口八十三%,補助金額激增為三百六十六億元;且隨「超高齡社會」到來,預估廿五年後,老人健保補助費用將突破六百廿一億元,顯有掏空健保資源之虞。
掏空健保之外,「老人健保免費」勢必導致社會上世代失衡,不論保費因此提高或國庫補貼,都由繳交健保費及納稅者負擔,非錢從天而降。年輕世代近年飽受低薪、高物價、高房價之苦,猶須加重健保負擔,加深世代剝削感;如由政府補貼,實為全民埋單,也有排擠其他預算和債留下一代的後果。更切身的,健保如未能永續經營,全民受害,使用健保的老年人也可能因自負額增加及醫療品質下降,難保不受實質衝擊;愛之適足以害之,即此之謂也。
從而,有如本報廿九日的報導,以日本為例,同樣因進入「超高齡社會」,從一九八三年以來逐步修法,提高高齡者、特別是七十五歲以上者的健保費及自負額,且年所得較高者適用較高負擔。相較於日本的警覺而積極因應,台灣的政客卻反向操作,亟思以「老人健保免費」開倒車。尤有甚者,全民健保攸關重大,其變動理應經由評估、精算及討論,中國國民黨立委捨棄程序正義而一味蠻幹,難怪醫界全面反彈。
同樣可議的,是藍營立委推動以「公務員退休資遣撫卹法修正案」,試圖透過停止逐年降低所得替代率,並把退休者所領年金隨在職人員薪俸調整。同樣以數字說話,現今七成以上退休者的退休俸平均五萬元以上,約為現職公務員平均月薪的八成;若所得替代率不遞減,隨著物價指數調整,這個數字會越來越高。因而,有如銓敘部部長施能傑所說:「一個已奉獻過、然後沒有工作的人,他拿的月退休金,跟在職者月薪沒有一定的差距,這不是很合適啦!」事實上,退休基金如被迫提高費率或破產,由現職者或青壯世代承擔後果,必引發世代衝突,退休者也未必繼續領到年金。
公教年金改革是歷經艱難完成的政治社會工程,實施六年後進行檢討,或有必要。但一如「老人健保免費」不可取,退休者未必低所得,為年金改革踩煞車,把後果推給年輕世代或納稅者,絕非正辦。孔老夫子曾以「及其老也,戒之在得」,為君子「三戒」之一,實可列為現今處理台灣人口老化衍生爭議的嘉言。
為個人的老年健康及財務負責,從年輕時做起,較多人有此認知及實踐,台灣整體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