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共和國》許玉秀／請不要錯過第一個女性司法院院長

張文貞被提名人並不只是被提名為一個陽春大法官，而是被期待擔任首席大法官，同時要領導各級法院的司法院院長。她的態度和回答，都證明她足以勝任這個職位。（記者羅沛德攝）

許玉秀／模擬憲法法庭暨模擬亞洲人權法院發起人

過去一週，因為國民黨先前宣告，要死當反對死刑的大法官被提名人，死刑幾乎成為審查會上的唯一議題。其他議題的審查看起來難度比較高，例如大法官被提名人在國內外學術和實務界的學術聲望，可能不是立委有能力審查；甚至德國聯邦憲法法院在納粹被消滅之後的一九五一年才成立，而且為的就是防止再度發生類似納粹的國會獨裁這種憲法知識，即便是法學博士出身的立委恐怕也欠缺。於是死刑成為立委藏拙、甚至懈怠審查職務的藏身之所。

不公正的程序；

用單一議題懈怠職務

以單一議題，作為判斷標準，等同於以孤證，作為裁判依據。不需要專研正當法律程序的專家，具有一般常識的公民，都能夠知道，這不會是一個經得起檢驗的公正程序。不需要進行邏輯上的論證，舉兩個實際的例子，就足以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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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年九月，本人反對死刑的主張，在大法官被提名人的審查會中，被民進黨的蔡同榮委員審查出來。在釋字第五八五號解釋，也就是審查國民黨主導的三一九槍擊案真相調查條例違憲爭議的解釋，本人支持國民黨主張的國會調查權，還根據民主原則認同該條例的規範目的合憲。當年的聯合報和中時社論，不只一次報導。相反地，沒有表示反對死刑，在這一次的審查會中，被國民黨立委陳玉珍稱讚為著作等身的許宗力前院長，站在五權憲法的立場，反對國會調查權。如果本人當年因為支持廢死而不能通過審查，事後看來，縱使國會調查權仍然可能合憲，但至少少了一個和許院長唱反調，會發表協同意見的大法官。

第二個例子，是剛卸任不久的詹森林大法官。在憲法法庭一一三憲判八的死刑憲法判決，詹大法官是唯一一個具名表態主張死刑違憲的大法官，而針對黨產條例合憲的解釋（大法官第七九三號解釋），他發表了部分不同意見書；針對總統赴立法院進行國情報告議題，詹大法官也寫了不同意見書。

國民黨不分青紅皂白，用死刑當擋箭牌，目的純粹在於杯葛民進黨總統提名的大法官？但極可能一刀砍下的，是將來在其他憲法審查案，與國民黨立場一致的大法官人選。

二○一三年春天，本人應當時的台北律師公會憲法委員會之邀，在台北律師公會開了一門模擬憲法法庭的課程，為期四星期十二堂課。課程結束那一天，一位律師學員發表感想︰「上過這一次的課程之後，我認為遴選大法官的標準，最重要的是人品和視野」。人品包括誠實、正直；視野包含獨立的專業論述能力。

人品和視野

在大法官被提名人劉靜怡教授的審查程序中，針對她在公開資訊的言論，完全坦然地表達對死刑議題和其他發言的真實意見，誠實、正直是她應該得到的評價，品行合格。可惜她的許多其他專業意見，似乎沒有立委有能力評鑑，否則她在專業上的視野，也是可以被檢驗出來。專業上的論述能力，在死刑議題是能檢驗出來的。

因為廢除死刑，是一個艱難的人權議題，就算引經據典、長篇大論，也還很難說服國民黨所謂的多數民意。只是隨便說兩句話或兩段話，自然是不夠的。但是能有完整的文章論述，就是具備足夠專業論述能力的表現。在死刑的違憲論述尤其困難。所以死刑的違憲論述，是一個可以檢驗專業論述能力以及人權視野的議題。劉靜怡被提名人，不但不應因此被否決，反而應該因為可以期待的憲法專業論述能力，而受支持。

用同樣的標準，檢驗另外一位被提名人張文貞教授。針對黃國昌委員的死刑質詢，張文貞被提名人很簡短地回答：一一三憲判八已經宣告死刑合憲。面對黃委員容易讓人心生畏懼的大嗓門批評：迴避死刑議題，不及格。張文貞被提名人，仍然很鎮定地簡短否認該否認的，強調該強調的，沒有多做辯解。

本人很抱歉地要說，在這一場審查程序中，不及格的是許多國民黨和民眾黨立委，因為看不懂張文貞被提名人專業應對進退的勇敢和細膩。張文貞被提名人的回答和態度，都很專業和敬業。這或許是當過大法官，而且很用心當過大法官的人，才能看得懂。

人品、視野、勇敢、穩健

張文貞被提名人並不只是被提名為一個陽春大法官，而是被期待擔任首席大法官，同時要領導各級法院的司法院院長。她的態度和回答，都證明她足以勝任這個職位。

個別大法官，沒有行政職務的陽春大法官，可以甚至應該堅持自己的理念，徹底發揮論述能力，表現無懼的勇氣，因為幾乎只需要為自己的信念負責。

但是作為首席大法官和司法院長，在多數意見形成之前，不應該洩漏自己的偏好，意圖影響決策走向，必須給予同仁足夠的空間，表達自己的立場，甚至當有許多折衝妥協的時候，也不該急著為自己辯解。有這樣的態度和認知，才可能在主持議事、做決策的位置，遵守正當法律程序，公正執行職務。張文貞被提名人面對黃國昌委員的態度和回答，正好證明，她清楚認知自己即將擔任的職位和應該具備的條件。

張文貞被提名人既然可稱為在國內外絕少享有很高學術聲望的台灣憲法學者，出色的憲法專業論述能力，已受過許多專業檢驗，獨立的專業論述能力、專業視野，都無庸置疑。但是為什麼她不針對質疑多說兩句？

死刑議題已經因為政治力的操作，成為容易引起社會衝突的議題，不管是為死刑辯護，或為廢死辯護，都不是一個即將可能擔任首席大法官兼司法院長的人，應該做的事。因為她的言行，可能引起更大的政治操作、造成社會更大的動盪，也會讓正在審理各種相關案件的各級法院法官，承受多餘的壓力。

至於張文貞被提名人對死刑的立場，從她過去的學術見解和實踐來看，根本不是秘密，黃委員也當然是明知故問。在有限的時間裡面，社會大眾必須知道的，是她一旦當上大法官兼司法院長，會做甚麼？她的回答是︰尊重死刑合憲的裁判。張文貞被提名人的回答，是她會遵守法官倫理、尊重判決先例、穩定審判秩序。穩定審判秩序，未必是個別法官的職責，因為總要有勇於突破的法官，才可能跟上社會演進的腳步，但維護安定的審判環境、穩定審判秩序，讓司法系統在穩健中向前行，一定是各級法院院長和司法院長的職責。

張文貞被提名人不是只有學術研究突出，更難得的是，她從未基於明哲保身而拒絕社會參與，在她參與的國內外學術研究和關懷活動中，議題十分廣泛且深入。正因為她有能力處理的議題很多，包括死刑議題，所以她有資格和自信站在立法院，接受大法官兼司法院院長的審查。

從台灣第一個法律研究所設置至今，台灣法律人能夠在學術上，從亞洲、美洲到歐陸、非洲，及台灣法律社群很陌生的東南亞、中亞的法律人社群，都享有學術聲望的法律學者，張文貞教授是至今唯一。

通常只專注會出國家考試試題的教授，而對張文貞被提名人不熟悉的法官們，將會知道，不出國家考題的張教授，對於實務問題，並不陌生，包括對於刑事司法實務。而張文貞被提名人對於刑事政策理論的涉獵，包括美國和德國方面，也不是台灣的刑事法教授們都能相比的。

不要錯過一個

讓司法院有女性院長的機會

很幸運的，台灣有機會擁有一個專業和行政能力都極為出眾的女性司法院長，真誠祈望受選民付託的三黨立法委員，不要錯失這個千載難逢，錯過這一次，應該很久很久以後，都不可能再遇見的機會。特別要呼籲所有的女性立法委員，支持值得女性驕傲的張文貞大法官被提名人。

而最好的政治鬥爭就是，婦女選票不要讓其他政黨搶去，每一個政黨都要搶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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