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從香港看中國之命運

香港的能見度逐漸降低,但它仍不失為國際政治的領先指標。二○二一年底,香港國安法雷霆萬鈞,自由媒體「立場」被迫停運,遣散員工。當時,西方呼籲北京,保持香港的自由與獨立媒體,但北京吃了秤砣鐵了心。上週,當時被捕的前後總編輯鍾沛權、林紹桐遭判刑,前者即時入監,後者因病減刑獲釋。更早被捕的蘋果日報創辦人黎智英,還在國安法審理中。香港,很難翻身,一如西藏、新疆。不過,香港一葉落,而知中國從而中共之秋至矣,搞不好是反諷的顛覆後果。

二○一四,香港出現「佔領中環運動」,又稱「雨傘運動」的總目標是雙普選。這項公民運動,引起香港極大震動,國際投以積極支持。不幸,總目標不僅沒有達成,一路到二○二○的六月三十日,趁全球陷入源自武漢的疫情之亂,北京居高臨下通過香港國安法,民主派、自由媒體陸續抓的抓、逃的逃。結果便是今日香港,跟中國內地的城市沒什麼兩樣,西方企業也失去安全感。為了洗刷「百年屈辱」,北京甚至不惜代價也要清洗來自西方的自由、人權、行政中立、司法獨立、自由市場等,因為那些香港特色只會提醒北京,香港會對一黨專政起破壞作用。同理,一旦「完成統一大業」,也會把台灣的成就一筆勾銷,包括可信賴的供應鏈,重新打造這艘不沉航母,成為解放軍最前線基地。

後見之明,二○一二上台的習近平,權位鞏固便露出崇毛抑鄧的馬列共產主義返祖現象。但當他接班之初,國內、國際都錯誤解讀了他的內心世界,其實,他對改革開放是仇視的,他對香港所象徵的一切也分外眼紅。可惜,當國內、國際認清他的本質時,習近平已經完成長期掌權的部署,中國也已經成功欺騙西方而崛起,可向美國叫牌。二○二○,源自武漢的新冠疫情,把全球尤其民主國家殺個措手不及,川普且為此連任失利。人算不如天算,習近平的防疫清零政策,帶來經濟停滯、社會不滿的後遺症。二○二四的當下,中國經濟宛如熄火,疫後重開機百廢難舉,而最高權力集團任他一把抓。這樣的中國,像極了一把懸劍,掛在習近平為首的統治集團頭上。建政七十五年,往後的風險大於機會。

言歸正傳,回到香港。在鄧小平的一國兩制設計,香港的馬照跑、舞照跳、股照炒、五十年不變,是為和平統一台灣當釣餌的。習近平,沒有鄧小平的戰略耐性,而是效法毛澤東的「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企圖追求歷史性、世界級、全人類的曠世偉業。此所以,他反而把香港二度回歸急急如律令,暗示對台灣也有類似時間表的不耐。本來,西方對台灣的印象比較模糊,他們對統一、獨立的複雜性也沒有太大的興趣。而習近平不在乎的香港,起了一種很特殊的啟蒙作用,令西方具體警覺到,不能從鄧小平的角度認識習近平,前者對香港的承諾無法期待後者兌現。這種認識論的轉變,也令西方反思改革開放、全球化視角所產生的「中國觀」必須調整。二○一七,政治素人川普登場,扮演了這種調整的總加速師角色。二○二二,普廷入侵烏克蘭的骨牌效應,更強化了西方對習近平的不信任。

香港、烏克蘭的受難記,先後給了西方刻骨銘心的啟示錄。一九八四,中英聯合聲明,香港將在一九九七移交中國,背景是改革開放接軌西方的願景。香港,有意無意之間,被視為改革開放承諾的窗口。於是,香港的遭遇也就有一葉知秋的寒意。當然,疑似散播新冠病毒卻不負責任,中國也對自己的形象「自黑」不少。習近平的擴張型、攻擊型民族主義,令全球的和平發展蒙上陰影。他的「祖國完全統一誰都無法阻擋」,等於向周邊國家實質宣戰。殊不知,「祖國完全統一」,佔領「北方故土」的俄羅斯才是攔路虎。

五年多來,西方的中國敘事,越來越多見負面少見正面。至於,習近平的反應,不是反躬自省,國計民生為念,而是更加咄咄逼人,外交、軍事、網攻、大外宣充滿戰狼喧囂。特別是,再也不掩飾扮演失敗國家、流氓國家、專制國家集團的「動亂軸心」。西方則群起反制,但不少領袖有個盲點,制裁工具針對的是「習近平能做什麼」的客觀能力,較少應對「習近平想做什麼」的主觀意志,疏於從最壞打算來防範。明知習近平胸懷野心,一如二戰前的希特勒,卻重蹈二戰前綏靖主義者的覆轍,那就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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