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台股應戒掉「國安基金」奶嘴

至今最長的國安基金護盤行動終於結束了。國安基金去年七月進場,共二七五天,超越二○一五年歐股暴跌時護盤二三二天的紀錄,成為史上進場最久的一次。進場期間台股累計上漲十三.二九%,優於多數主要股市,國安基金投資報酬逾十五%。就穩定股市、投資績效而言,國安基金護盤行動堪稱「功德圓滿」,但此一「豐碩戰果」並不能消除外界對國安基金角色的質疑。

國安基金設於二○○○年,是法制化的護盤基金,在依循市場機制運作,官方極少介入、干預的全球資本市場上實屬罕見。事實上,當初國安基金成立的宗旨,基本上是針對「非經濟因素」對市場造成的衝擊,以挹注流動性的不足,並非對抗因景氣周期循環所造成的股市下滑。就受到中共不時威嚇、充滿地緣政治風險的台股而言,國安基金的設立確實有其需要。然而,分析國安基金至今進行的八次護盤,前期較重兩岸關係與國內政治緊張,如二○○○年政黨輪替、二○○四年三一九槍擊案,後期則逐漸偏重經濟因素,如二○一一年的歐債危機、二○一五年中國經濟趨緩拖累全球股災、二○二二年因美升息、全球通膨等,可見國安基金已逐漸偏離設立初衷,而成為穩定盤勢的控盤工具。尤有甚者,國安基金護盤時間愈來愈長,從第一次僅進場五天,到第四次的九十天、第五次的一百二十天,到最近三次都超過兩百天。等於國安基金已由緊急事態下的護盤工具變成常態化的護盤機制,導致國安基金的存在與角色備受質疑。

首先,資本市場運作本依循市場機制,價格漲跌由買賣雙方共同決定,縱使監管機制容或日趨嚴格,但也不是為了干預市場,反而是在排除市場上的非法操控力量。由國安基金的設立宗旨︰「為因應國內、外重大事件,以維持資本市場及其他金融市場穩定,確保國家安定」;以及其動用條件︰「因國內、外重大事件、國際資金大幅移動,顯著影響民眾信心,致資本市場及其他金融市場有失序或有損及國家安定之虞時」,便可了解其之介入金融市場,主要仍在因應屬於非經濟因素之國內、外重大事件,而非作為逆景氣而行的市場振興工具。由實際運作觀之,國安基金似乎不再是針對如中共環台軍演等地緣政治風險,而是用以提振受經濟因素影響下的投資人信心。其次,國安基金操作日趨長期化,而非短期突發事件的救急措施,因此容易成為政治操弄的工具,恐將傷害市場的公平性與透明度。尤可議者,國安基金進場的重要功能即在提振投資人信心,化解流動性停滯危機,但去年進場護盤時,雖說台股下跌超過兩成,但日平均交易量仍有兩千億元,顯示低檔仍有承接力道,流動性無虞;而且當時加權指數仍約一萬四千點,屬台股高檔區,而國安基金依然進場護盤,且一進場就長達兩百多天,作用何在,令人不解。股神巴菲特有句投資名言︰「在別人貪婪時恐慌,在別人恐懼時貪婪」,反映股市樂極生悲與否極泰來的生態循環,不必國安基金在這種市場的正常起伏下,以救世主的姿態來拯救投資人。

事實上,財經政策受到質疑者不止國安基金一端,例如實施多年的現股當沖證交稅減半的政策,便是一種邏輯錯亂的案例。金管會以活絡市場交易量為由,在二○一四開放現股當沖,更在二○一七進一步實施現股當沖證交稅減半,之後政策便一延再延,當沖減稅幾乎成了常態。當沖證交稅減半,美其名為活絡市場,實質上是在替券商創造商機,以及增加稅收(表面上稅收減半會減少稅收,但因成交量大幅擴增,稅收反而增加)。這種作法可能產生幾點副作用。首先,何以長期投資人的證交稅比當沖者要多上一倍?政府不是應該鼓勵長期投資而非短線交易?其次,當沖必須當天完成買賣,多留一天都沒有稅負優惠;而企業的價值如何可能在一天內有重大變化,當沖者所追求者乃是極短時間內的價格波動而已,本質上就是「對賭」。尤有甚者,股市短線交易者十之八九都是虧錢,當沖虧損者亦比比皆是。據統計今年第一季,整體當沖慘賠五十二億元,而且大多數是小額投資人,政府豈能毫無責任?

國安基金八次進場護盤,愈來愈像是投資人的奶嘴,更在投資市場上形成一種重大的道德風險,亦即一旦股市重跌,投資人便會產生國安基金進場護盤的不理性期待。前兩年外資大賣台股,國安基金進場無異成為外資的提款機,使之順利獲利了結、落袋為安,更是令人憂心。其實,除了重大地緣政治風險之外,市場機制幾乎可以解決金融市場產生的問題,本身就是一種救市的機制。一旦不幸發生兩岸衝突等重大事件,國安基金進場穩定市場,相信不會遭到非議;至於平時,國安基金備而不用,尊重市場機制,才能使台灣股市成為一個真正的成熟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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