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麗芳
兩年前的世界地球日（4月22日），蔡英文總統宣示：「2050淨零轉型是全世界的目標，也是台灣的目標！」。政府旋即於去年相繼公布「台灣2050淨零排放路徑」及「淨零轉型之階段目標及行動」，更快馬加鞭於今年1月10日完成「氣候變遷因應法」修正，2月15日公布施行。氣候變遷因應法的修正重點之一在於「徵收碳費」。環境保護署為補足碳費規劃等專責人力，提升業務量能，將於今年世界地球日成立「環境保護署氣候變遷局」。
台灣碳費徵收，眾所矚目，不僅攸關2050淨零排放目標的達成，也事涉公正轉型的落實。環顧台灣碳費徵收的主要國際推動力源自「歐盟碳邊境調整機制CBAM」（俗稱碳關稅）。歐盟碳關稅推動初衷在於防止碳洩漏風險，意即本國產業為了規避國內碳定價所衍生的碳排放成本，將產業外移至碳管制較寬鬆的國家，形成對歐盟在地產業的不公平競爭，也增加全球總排碳量。爰此，歐盟碳關稅將於今年10月起試行申報制度，廠商需揭露貨物的碳排放量，2027年則全面開徵碳關稅。如果廠商已在歐盟境外支付過碳價格，則可扣除相應的碳關稅。歐盟碳關稅課徵初期將針對碳洩漏風險較高的貨物：鋼鐵、水泥、肥料、鋁、電力、氫和少數下游產品（例如鋼鐵下游的螺絲、螺帽等）。台灣若不儘速開徵碳費，未來貨物出口至歐盟時，將全數繳交碳關稅給歐盟。
歐盟碳關稅對台灣產業衝擊究竟有多大？根據筆者分析財政部關務署海關進出口資料，2020年台灣出口至歐盟貨物計6,772億元新臺幣，受碳關稅衝擊規模計11.0％，約742億元。鋼鐵類貨物占99.5％（738億元），其中鋼鐵241億元、鋼鐵下游產品（螺釘螺帽等）497億元。水泥、肥料、鋁、電力及氫等五類貨物僅4億元。
以鋼鐵產業的碳關稅衝擊為例，根據世界鋼鐵協會於2022年所公布的數據，每公噸鋼鐵生產將造成平均1.89公噸的碳排放量。筆者進一步盤點2020年台灣出口至歐盟的鋼鐵類貨物，總重量計1,407,699公噸，概估碳排放量將高達2,660,551公噸。至於歐盟碳關稅的課徵額度，係根據歐盟碳排放交易市場的碳價格訂定，現行每噸碳的交易價格約在90歐元（2,700元新臺幣）。若維持在2020年的出口量，台灣出口至歐盟的鋼鐵類貨物每年將繳納71.83億元新台幣的碳關稅。近五年（2017至2021年），台灣出口至歐洲鋼鐵總重量年成長率平均達17.51％，意即鋼鐵產業所負擔的碳關稅每年將額外增加12.58億元。台灣廠商以中小企業為主，面對金額龐大的碳關稅，政府及產業亟需攜手審慎因應。
台灣碳費徵收迫在眉睫，碳費設計需考量五大面向。一、界定稅基：涵蓋哪些產業？涵蓋哪些溫室氣體？選擇監管點與設定起徵閾值。二、決定費率：費率設定基準為何？費率將如何隨時間推進而變化？建立模型來預測不同費率對減碳目標的影響。三、解決潛在不良影響：碳費徵收是否會導致碳洩漏？或衍生產業間與區域間的負面重分配效果？比較不同碳費設計的成本與效益、對受負面衝擊對象訂定協助措施與適用標準。四、確定碳費收入用途：估算碳費收入、決定收入用途、是否允許碳抵換？五、持續監督與確實執行：培養碳費規劃與監管人才、建立明確的執行程序與違規行為的處罰。
世界銀行「碳價高級委員會報告」指出，若欲達成巴黎協定升溫控制在2℃的目標，2030年全球每噸碳的碳定價需高達50至100美元。環境保護署氣候變遷局即將成立，然而面對碳費政策，我們真的準備好了嗎？
（作者是政治大學財政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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