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為抗議美國眾議院議長訪台，中國更在台灣周邊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圖為中國東部戰區8月中在福建漳州的兩棲作戰演習。（路透檔案照）

姜皇池／台大國際法教授

縱使不論久遠的歷史脈絡，至少從二○一六年政黨輪替迄今，台灣與中國的關係肯定不是一般和平關係，最明顯的是，中國不定時，但卻不間斷地，進行著軍機或軍艦繞台行動。

猶有甚者，今年八月，為抗議美國眾議院議長訪台，中國更在台灣周邊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並將我國部分領海劃入中國的海域警戒區，而在導彈發射過後，看似落幕的軍演，卻緊隨著中國東部戰區新聞發言人的：「戰區部隊將緊盯台海形勢變化，持續開展練兵備戰，常態組織台海方向戰備警巡」。換言之，中國軍艦在台海周邊海域航行已然自我認定非屬一般航行，而是對台灣國防充滿威懾與挑釁的「常態組織戰備警巡」，而日前中國海軍「廈門艦」面對我國海軍「馬公艦」，更強勢表達不承認我國廿四浬警戒線，且高喊其航行是「正常航行」！就此問題，需從國際法與國內法同時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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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國際法層面，《海洋法公約》雖僅明文賦予沿海國在鄰接區內擁有海關、財政、移民與衛生四項管轄權，且眾多國家認定不能在鄰接區內就安全事務行使管轄權，但《海洋法公約》是適用於和平時期的公約體制，若國家與國家「並非處於正常且和平狀態」，則能否完整適用該公約體系，即不免需有所保留。此外，《海洋法公約》亦未禁止各國基於維持自身「生存」為由，就特定狀況採取必要處置措施。不僅如此，中國內國立法即規定：沿海國得在鄰接區內就安全事項行使管轄權（見《中華人民共和國領海及毗連區法》第十三條）。

回到本案，中國從未放棄以武力併吞我國，且一再強調此一企圖；而眾所皆知，中國此種侵略規劃，已非僅是「紙上談兵」，而為具體的軍事活動，因此台灣為保障自身國家安全與生存，依據《兩岸條例》於我國周遭水域劃設禁限制水域，禁止中國船舶航行，尚無牴觸《海洋法公約》之虞。蓋一則如上所述，《海洋法公約》是適用在和平且正常的國家之間；第二、《兩岸條例》此種規定適用至今，並無任何國家（包括中國在內）對此提出抗議，主張此種立法違背國際法。即便是假設兩岸間有適用《海洋法公約》之餘地，就中國軍艦在台灣周邊海域的航行，顯然為具高度安全威脅的「常態組織戰備警巡」，並非《海洋法公約》所保障的一般航行自由所及。

而就國內法而言，《兩岸條例》應不應該或適不適宜就中國軍艦進行規範，容有討論餘地，然現階段，解釋《兩岸條例》第二十九條限制範圍「理當包括」中國軍艦。而之所以如此，首先，因兩岸間不僅不互相隸屬，數十年來，互不承認主權，亦未正式相互承認為國家。從此觀察，既然兩岸互不承認對方為國家，當然難以想像會正式承認對方具有高度國家主權象徵之「軍事力量」；第二、「舉輕以明重」，依據《兩岸條例》，「非軍用船舶」（包括一般民船與海警船）尚在禁止之列，則更具安全威脅的軍艦，自當同在禁止之列。因此即便《兩岸條例》看似僅規範人民私人關係，然《兩岸條例》架構下，中國軍艦當然亦在禁止進入適用對象。因此《兩岸條例施行細則》第四十條第二項之：「本條例第二十九條第一項所稱大陸船舶……指在大陸地區登記之船舶……，但不包括軍用船舶」，不僅違背《兩岸條例》第一條「為確保台灣安全」之立法目的，且與上述當然解釋不符，誠有必要予以修正或廢止。

至於一般第三國船艦（包括軍艦在內），在法律適用上自然須回歸《海洋法公約》之規範，我國自當尊重他國船舶在我國鄰接區享有之合法航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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