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約翰
大概在一九七○到八○年代，公共電話上常看到一疊信徒助印可免費取閱的《地獄遊記》，作者托言奉玉皇大帝玉旨，指當時社會不信神佛鬼怪、社會風氣敗壞，因此要求濟公帶著作者遊地獄十殿，以罪魂之慘勸化世人。筆者當時還是小學生，好閱讀，不要錢的書自然帶回家，書裡挖眼、抽腸、斷筋剔骨、油釡滾烹什麼酷刑都有，奇怪的是惡夢也沒作一個。
台南市美術館展出由法國布朗利博物館策展的「亞洲的地獄與幽魂」特展，展前宣傳就引起風波。有宗教人士認為這是「仇敵透過這展覽，污穢國士，玷污人民」；也有保守派人士認為美術館應該展出光明正向的內容，不應展出這種低級文化、怪力亂神。這些說法引來論戰，結果廿五日開展當天擠爆，還有人蹭話題製造假新聞說展覽的僵屍，被觀展小朋友推倒。
由於對反對的宗教人士及保守人士的說法，已有許多高明的論述，筆者這裡就不談當中的偏狹仇恨與反智短視，另外提出幾點看法。
首先，反對需要有個好理由，太差勁的理由只是做球給對方殺。這次特展宣傳使用脫胎自流行文化、身著清朝官袍的僵屍形象，使得不少媒體都以「僵屍展」名之，很有話題性，但是否真的符合台灣民俗文化中的僵屍形象，也不是沒有可以討論之處。結果某些宗教人士與保守人士只會萬年不變的販賣仇恨反智，這種策略從來不會成功。
其次，先弄清楚事實再說話。很多網路上對這項特展的討論是戲謔成份高於事實，反對者恐怕以此為基礎就採取批判立場，如果能看一下南美館的特展簡介，可以發現這並不是一個單純販賣妖魔鬼怪體驗的展覽，展品也不是只有那幾具身著清朝官袍的僵屍。
第三，搞清楚對象再批判。仇恨反智只是一部份特定的宗教團體與保守人士，不代表同一宗教、立場的信徒或支持者都應該被嘲笑。對抗仇恨的方法不是仇恨，而是對話與理智。網上的嘴砲爽一時，埋下的仇恨積一世。
各種宗教與民俗文化的融合，形塑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互相以包容尊重之心看待，是維持一個多元社會運行必須有的態度。把異己視為仇敵討伐，從來無濟於事；以自己的價值觀要求他人，更是自大傲慢，在各種宗教都算是罪行。文首提及的《地獄遊記》，動機講得悲天憫人，結果作者以雙修之名性侵信徒於二○一二年被判刑。比虛幻的地獄更可怕的，還是現實的仇恨反智與傲慢。
（作者是世新大學傳播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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