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星期專論》台灣的半導體兩難困境

◎羅曼(Walter Lohman)

拜海峽對岸的共產主義中國所賜,對台灣當前面臨威脅的認知,要比過去五十年的任何時候都來得高。這是一個向全世界宣傳這個國家所有貢獻的大好機會,從公共衛生和災難救援,一直到創業精神和民主治理等。然而,台灣最大的優勢之一─半導體產業,也可能成為不可承受的政治負擔。台北和台灣的友邦應該對如何運用這項優勢如臨深淵,戒慎恐懼。

92%全球最先進的晶片 來自台灣

認為中國可能藉由攻擊這個全球六十%微晶片的製造中心,包括九十二%全球最先進的晶片,讓全球經濟大規模陷入癱瘓的想像,已經在外交政策人士的腦海中發酵。以下便是最近一些媒體的頭條新聞:「世界對台積電的晶片供應有多依賴?牽一髮而動全球」(華爾街日報); 「全球危險地依賴台灣半導體」(彭博); 「為何台灣遭受威脅,對科技產業是一場惡夢」(Axios)。

晶片示意圖。(彭博)

解放軍若攻台 全球晶片將斷炊、漲價

中國入侵將摧毀台灣的工業,並不是這種想像力馳騁的唯一情節。某些人設想中國人民解放軍(PLA)會進佔晶圓廠,然後強迫它們在槍口下繼續生產。說實話,這種情況極不可能發生。因為這些晶圓廠是精密複雜的工作場所,可不是簡陋粗略的鐵礦場。

一種更有可能發生的情況是,中國長期對台灣的政治環境施加壓力,最終迫使台灣妥協。不過,如果兩岸關係朝此方向發展,這種情況將會導致兩國的政局,以及兩國與美國的關係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舉例來說,如果中國藉由奪取台灣的一個偏遠外島對台施壓,無論是東沙島、金門還是太平島,都不可能讓台灣變得更聽話。不僅台灣會更堅定地抵抗,台灣在世界各地的許多朋友也會同仇敵愾。

到頭來,全球半導體供應面臨的威脅,嚴重性將不亞於中國入侵台灣的普遍性危機。而且到那時候,我們還會遭遇更大的問題,就是電子產品的價格。

另一方面,關於全球供應鏈面臨威脅的說法,也在美國政壇引發另外一股非常強大的潮流。在COVID-19(新型冠狀病毒病)大流行期間,個人防護裝備(PPE)的供應中斷,使美國人對供應鏈的整體安全問題更加敏感。目前的晶片短缺,讓人們對半導體可能斷炊產生最強烈的不安全感。

而在美國人民看到危機的地方,美國的政治人物和企業也看到了機會。國會議員已經通過法案,以政府預算為晶片製造商提供補貼,產業代表也在國會山莊展開遊說,爭取撥款入袋。一位美國科技公司的執行長重申前白宮幕僚長易曼紐(Rahm Emanuel)在二○○八年金融危機最嚴重時提出的建言,據此總結當前的情勢:「永遠不要浪費一場好的危機。」

只有最勇敢的經濟自由捍衛者,才敢站在這股浪潮的對立面高喊「住手」。

多國半導體自主聲浪起 不利台灣經濟

類似的鼓吹行動正在日本和歐洲如火如荼,而最可想而知的地方或許是在南韓。南韓已經在半導體產業的記憶體晶片領域獨步全球。南韓企圖在微處理器生產方面趕上台灣的努力更是勢在必得,而且奇怪的是,首爾並未被平壤動輒威脅所帶來的安全疑慮所影響。

這一切對台灣的不利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一項全球行動正圍繞著將半導體生產移出台灣的需求展開。從長遠來看,這對台灣的經濟發展絕非好事。這不僅抹煞台灣工業最引以為傲的成就,而且一旦這麼多國家追求自給自足,最終將導致市場扭曲,只會傷害到包括台灣在內的所有國家。

晶片產能集中台灣 被視為對中挑釁

二十年前,艾迪森(Craig Addison)創造出「矽盾」(silicon shield)一詞,用來描述台灣在全球半導體產業的地位,對中國的統一大夢具有威懾作用。他說,「在採取任何軍事行動來破壞或摧毀台灣的經濟之前,中國將不得不深思熟慮。」然而,目前關於台灣面臨威脅的共識,已經完全顛覆這種看法。全球微晶片產能集中在台灣,已經愈來愈被視為對中國的挑釁,而非嚇阻。更重要的是,如果保全台灣成為全球供應鏈安全的頭等大事,一旦台灣不再是全球半導體供應的核心,台灣的命運對整個世界的利害關係也會相對降低。

基於許多原因,保全台灣對全世界都很重要。中國的好戰給予挺台人士一個大好的宣傳機會。然而,過分強調台灣在全球電子產品供應中的角色,可能會在極大程度上適得其反。關心台灣安全的人,應該對我們談論這個議題的方式特別小心才是。

星期專論 羅曼

(作者羅曼為美國智庫「傳統基金會」亞洲研究中心主任;國際新聞中心陳泓達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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