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中國為何顧人怨

中國共產黨七月一日慶祝建黨一百年,北京天安門前歡慶場面浩大,「偉大」、「光榮」、「萬歲」之聲不絕於耳,習近平講話出現了二十一次「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還有針對外國的「鋼鐵長城」、「頭破血流」強悍警語。在一個強人統治的威權國家,這種場面司空見慣,但重要的不是自我感覺良好,而是世人的普遍觀感。

美國聲譽卓著的民意研究機構皮優(Pew)上週公布民調,在十七個先進經濟體,有平均六十九%受訪者討厭中國,是歷來最高,主因北京當局不尊重人民的個人自由;近八成對習近平處理國際事務沒有信心,為歷來新低。無獨有偶,台灣民意基金會也發表民調,在以零到一百表示的冷熱或惡好感覺溫度中,台灣人民對中國共產黨的感覺溫度平均三十二.二一度。主事的民調專家游盈隆解釋,這是一種非常寒冷、接近冰點的溫度;淺白地說,就是「心寒」兩字。

自我感覺與世人評價差距如此之大,乃威權國家所通見;封閉而絕對控制的北韓如此,習大大之下的中國,也正走向這條路。然而,中國為何如此普遍而高度地顧人怨?

習近平在天安門城樓的講話,其實已提供了答案。他高調宣稱:中國從來沒有欺負、壓迫、奴役過其他國家人民,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中國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力量。這一高調,旨在警告「外來勢力」,中國不容輕侮,但禁不起事實檢驗。歷史上,中國併吞滅絕其他民族、擴張領土,毛澤東時期向第三世界輸出革命,鄧小平時期發動教訓越南戰爭,習近平把南海軍事化和內海化,凡此所憑藉的不是「王道」,也非和平手段。習大大言語雖激發現場呼喊和掌聲,有如德國最大報《圖片報》一語中的評論:無恥撒謊。

這也印證了今年奧斯卡最佳導演趙婷所指出的,中國是「一個到處是謊話的地方」。悲哀的是,三十八歲的趙婷所指的中國,是她青少年時期;足見共產黨統治之下,幾十年來中國與「到處是謊話」形影不離。習近平習焉不察,拿謊話來耍狠,不誠無物,難有說服力。

一個領導人公然睜眼說瞎話的國家,無以取得國際好觀感。更重要的,中國在做,世人在看。中國在自由、人權、民主的普世價值評比長期位居全球末段班,共產黨獨攬權力,以黨領政、以黨領軍,建政以來造成數以千萬計的中國人喪命,近年雖經濟、武力崛起,卻未能讓廣大中國人民享有屬於他們的個人自由,最讓世人看不下去。回顧中共百年史,有如一部侵害中國人權史,正如台灣政黨時代力量所說,中共「手上沾滿了中國人民的血」。

尤有甚者,中國正把這隻手向外伸展。它霸凌台灣,疫情期間軍事騷擾、疫苗阻絕、認知作戰毫不鬆手。對香港背棄「五十年不變」、「一國兩制」國際公開承諾,剝奪港人集會、言論自由。在新疆打造「再教育營」,監禁百萬維吾爾人,甚至幹下種族滅絕惡行。凡此種種,欺負、壓迫、奴役無所不為,先進國家的民意認定其壞事幹盡,當然討厭中國。

從而,儘管百年黨慶場面冠冕堂皇,加總來說,贏得的榮光反而不如以事實檢驗的惡感。事實上,從中國最近在國際間所遭遇的挫折,百年黨慶的場面,正是其外厲內荏的反映。皮優與台灣民調所顯示的「討厭中國」民意之外,它所著先鞭的疫苗外交面臨挑戰。在其重點的東協各國,由於中國疫苗效力普遭質疑,各國接受度不高,人們傾向接受歐美或越南、泰國即將推出的國產疫苗;而它動輒以疫苗當外交獎懲工具,加上南海主權爭議心結,都導致疫苗外交未能贏得東南亞各國信任。如今美、日、歐加入疫苗外交戰局,國際社會對疫情源起調查窮追不捨,中國疫苗外交風光難再。

更明顯的是「戰狼外交」。中國因澳洲對武漢肺炎溯源獨立調查等立場,對其經濟制裁;它還恐嚇烏克蘭,若繼續批評對維吾爾人種族滅絕,就要斷其疫苗供貨。在拜登總統上月「美國回來了」歐洲之行之後,美歐印太抗中聯盟逐漸成形,台灣安全與台海和平也有國際化之勢;歡慶百年之後的黨國,正面臨更多挑戰。習近平五月底宣稱要塑造「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即是避免遭看透其野心而覺醒的國際社會所包圍孤立。

習近平或已感受中國及其個人國際聲望下降的現實,但其所煽起的民族主義情緒,未必容易駕馭。強人或極權政治常成民族主義的俘虜,華麗演出的百年黨國正步入這一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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