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泰元
元宵節的英文怎麼說？當然是Lantern Festival（字面「燈籠節」），這還用說？
的確，在我們的認知裡，把元宵節翻成Lantern Festival，早已約定俗成，不作他想。然而如果權威的英文詞典說，Lantern Festival不是元宵節，許多人肯定覺得匪夷所思，甚至懷疑起詞典來。
牛津詞典是英文詞典的標桿，其家族成員眾多。上自學術研究用的超大型《牛津英語詞典》（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簡稱OED），中經一般人士用的大型《英語牛津詞典》（Oxford Dictionary of English，簡稱ODE），下至非母語者學英文用的中型《牛津高階學習詞典》（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簡稱OALD），所收錄的Lantern Festival意思都十分一致。牛津詞典的答案很清楚，Lantern Festival不是華人的元宵節，而是日本的傳統節日「盂蘭盆節」（或簡稱「御盆節」或「盆會」）。
日本的盂蘭盆節是個追思祖先、超渡亡靈的節日，精神類似我們的清明節，時間則和七月半的中元節重疊。由於盂蘭盆節在夜間點燈，燈火通明，所以才有Lantern Festival的說法。
牛津詞典還收錄了兩個Lantern Festival的同義詞，都是源自日文的借詞，一個是Bon（音標 [bɔn]，日文寫成「盆」），另一個是O-Bon（音標 [oʊˈbɔn]，日文寫成「お盆」），並以此為主，以Lantern Festival為輔。
牛津詞典的Lantern Festival顛覆了我們長久以來的認知，把我們想當然耳的元宵節挪作他用，成了日本的盂蘭盆節。不過別急，《英語牛津詞典》ODE的處理卻讓我們的認知扳回了一成，特別值得一提。
ODE是針對廣大英語母語者、適合一般用途的大型單冊詞典，紙本的最新版出版於2010年，接下來的增補更新都只在線上為之。與其他牛津家族的詞典一樣，ODE也以主條目收了Lantern Festival，但沒有釋義，僅將其視為重要性居次的「又稱」（another name），要讀者另行參閱Bon（盆會）。
有趣的是，線上版的ODE收了20條Lantern Festival的例句，第一條立即可見，剩下的19條則必須點開才能看到。我通讀全部，從上下文判斷，這20條有八成以上都是講元宵節的，立即可見的第一條，居然聚焦在台北市，引用的是陳水扁講的話：
Chen talked about the importance of culture and the cultural institutions he established as Taipei mayor, such as the Hakka Cultural Foundation, the Taipei Film Festival and the Lantern Festival.（陳（水扁）談到文化的重要性和他在台北市長任內成立的文化機構，諸如客家文化基金會，台北電影節，以及元宵燈會）。
我上網谷歌，發現這條例句出現於2004年12月12日的英文《台北時報》（Taipei Times），是摘自一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台灣舉行藝評人協會的報導。當時的總統陳水扁以中華民國藝評人協會名譽主席的身分致開幕詞，內容後來就被牛津詞典節錄，成為Lantern Festival例句。
綜合判斷，我建議元宵節的英文還是維持不動，繼續使用約定俗成、流通甚廣的Lantern Festival。誠然，Lantern Festival也是日本的盂蘭盆節，但經我查證各種權威的語料，英文裡提到這個日本節日的時候，反而比較偏好借自日文的Bon或O-Bon。此外，日文Bon的作法不妨加以借鑒，元宵節也可音譯為Yuan Xiao Festival，以異化之策來彰顯文化的主體性。
（作者為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前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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