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李登輝的「超前部署」

李登輝前總統逝世,留給人們無限的去思,日、美等重要友邦都有人前來弔唁。阿輝伯兼具政治改革者、哲學家、知識份子的氣質,是許多國人台灣主體意識的啟蒙導師。他有思想、信仰堅定、高瞻遠矚、領導力高強,帶領台灣從威權邁向民主,繼任的幾位總統都受他提攜。在各方讚詞中,阿輝伯堅定的台灣主體立場和戰略思考作為,最為突出,留給台灣長遠的政治文化遺產。

理解或論斷「民主先生」波瀾壯闊的人生,特別是他一生所致力「台灣的主張」,晚年的言論最可參考。旁觀者清,國際媒體的報導,頗能讓人見識阿輝伯的理想、堅持和遠見。

《經濟學人》說:李登輝督導了台灣民主化,即令去世時刻,他同樣助成台灣認同,並讓中國惱怒。五年前接受日本NHK訪問,他強調:中國政府聲稱「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台灣屬於中國」,「我無法說YES」,應從「中國是中國,台灣是台灣」的本質中去尋求和平。這一訪談因中國抗議,近日才得以播出。二○一八年,九十六歲的阿輝伯在生前最後的訪談之一告訴《紐約時報》:中國的目標是併吞台灣主權,消滅台灣民主,實現最終統一;台灣應舉行公民投票,明確宣布國名為台灣,而非中華民國,進而為獨立的主權鋪路。

最足以凸顯阿輝伯戰略思考和見識的,見諸一九九九年七月訪問他的《德國之聲》記者克納伯(Günter Knabe)追憶。克納伯近日告訴《中央社》,他在這一以「兩國論」著稱的訪問後才發現,李登輝的幕僚規劃了一年多,參考早年東、西德交往經驗,並刻意選德國媒體提出。東、西德一九七二年簽署條約,規範互不隸屬的特殊國與國關係,互設代表處,並曾一起加入聯合國。

武漢肺炎以來,「超前部署」成為台灣政媒朗朗上口的口號;事實上,阿輝伯帶領台灣,「超前部署」是展現領導力的特質之一,「兩國論」正為典範。

提出「兩國論」,據阿輝伯自己說,是因中國海協會長汪道涵當時即將前來,我方事先掌握情資,知悉對岸打算十月一日有矮化台灣的公開宣布;「我們必須先發制人,粉碎對方陰謀」,以免「在兩岸對招時吃大虧,被對方壓著打」。從而,有如克納伯所言,「兩國論」事先經過審慎籌劃,不是臨時起意的急就章。

一九九五、九六年中國兩度向台灣外海發射飛彈,引發危機,阿輝伯告訴國人「我們已準備好十八套劇本」的幕後,更顯現他「超前部署」的卓越功力。原來,從一九九○年起,他就領導佈建許多管道,準確掌握情資,早知對岸發射飛彈和軍演,只是心理戰層次的恐嚇行動,沒有進攻的打算;我方因而按兵不動,沉著看對方「演戲」。阿輝伯的「超前部署」,包括一九九二年派曾永賢、張榮豐兩位國安會成員,到北京會見國家主席、中共軍委會副主席楊尚昆,並建立雙方連繫管道。

在武漢肺炎中有助對抗疫情,並使台灣廣受國際矚目的全民健保,同樣有阿輝伯「超前部署」的成績。蔣經國曾設定二○○○年開辦,但遭醫界強力反對,阿輝伯認為攸關社會安全,親自與醫界溝通,業者宣稱大醫院將難以經營,「穩慘的」。他說服醫界一定要做,有問題再逐步解決,促成了全民健保提早五年,於一九九五年開辦;公共衛生界至今感念。阿輝伯後來還笑大醫院,「那時你們都反對…現在你們實在是忙碌得不得了嘛」。

經貿方面,阿輝伯一九九六年實施「戒急用忍」,採取「抓大放小」原則,與中國經貿往來忌躁進;且因禁止五千萬美元以上單一投資,「超前部署」為台灣保住了高科技、鋼鐵、石化等主力產業及經濟命脈。同時,台灣現今參與的亞太經濟合作會議(APEC)、世界貿易組織(WTO)兩大國際組織,都在阿輝伯總統任內大力推倡和談判。另外,攸關科技業發展的資訊科技協定(ITA),分階段把各國關稅降至為零,也在他任內加入,台灣壯大的科技產業至今受惠。

台灣如今面臨內外考驗,疫情之外,需要「超前部署」的要務不少。「超前部署」說易行難,喊口號尤應避免。追思阿輝伯之際,政治人物應多學習他所倡導的領導哲學︰多讀書,增進哲學思考與新知;身邊多用優秀人才,籌劃推展國政得心應手;高瞻遠矚,慎謀能斷且意志堅定。「超前部署」是前人努力、後人及整體受惠的事,台灣當今最需要有此遠大志氣並身體力行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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