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文化週報》用都市傳說 喚醒白恐記憶

謝宜安所寫的《特搜!臺灣都市傳說》透過考據文本還原都市傳說的原貌。(蓋亞文化提供)

採訪◎記者楊媛婷

謝宜安是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的成員之一,試圖透過書寫、電玩等方式讓更多人認識台灣的妖怪誌奇。(謝宜安提供)

你或許聽過台中「幽靈船」的傳說,誰教25年前,台中市曾經發生奪走64條人命的大樓火災;你或許也聽過「辛亥隧道遇上女鬼」的鬼故事,直接反應就是毛毛的,誰教那附近真的有殯儀館?

多數的「都市傳說」都源自人類對現代社會、科技的恐懼,台灣的都市傳說不僅止於此,尤其是面對漫長的戒嚴壓力下,這些傳說成為抒發庶民想像、進一步錯置歷史的工具。鹿港作家謝宜安的《特搜!臺灣都市傳說》,就努力拆解文本背後的恐懼,挖掘出一則又一則不容被錯置或遺忘的故事。

日本時代斷頭鬼?抗戰老兵記憶移植

「空間」,尤其是一度棄置或者曾發生意外的空間,向來是都市傳說重要的溫床。全台有不少地方也盛傳某大樓、學校或旅館前身是日據刑場,一不留神便容易看到被砍頭、被槍決的鬼魂飄盪…,但是這些傳說究竟有幾分真實?

「日本《刑法》規定死刑都必須在監獄內執行,日治時期的台北監獄只有台北刑務所,執行死刑的方式則是絞刑。」謝宜安說,只要打開日治時期的地圖,很快就可以知道都市傳說繪聲繪影的這些空間,原本都不是刑場。但是傳說會扯上日據刑場,可能源自外省人、本省人不同記憶的相互投射。

「類似『砍頭』這樣的意象可能源自於1949年後來到台灣的新住民,這些在中國戰場打過八年戰爭的人飽受戰爭折磨,便將日軍侵中的記憶橫移到台灣,這樣的畫面更符合外省族群中日戰爭的記憶」。

日據刑場冤氣重?戒嚴借地抒發恐懼

然而對於本土族群來說,日據刑場的傳說則屬於錯置的情境,藉以埋藏國民政府統治下的真實恐懼。謝宜安追查某些謠傳是日據刑場的地點,發現許多地方事實上是白色恐怖時期的不義遺址,「國民政府在這些遺址上確實殺了許多人」,謝宜安認為被戒嚴鎮懾下的民眾無法控訴屠殺的真兇,只能託給日據刑場藉以抒發恐懼,「將殺人兇手推給日本,這不僅很符合戒嚴時期的想像,如當代政權是乾淨無罪的,日本統治者是殘暴無仁的,這麼迂迴的失真反應,說明了戰後台灣人的記憶是如何受到翻弄,心靈精神受到多大的壓抑。」

都市傳說的另一特點則是國際化,亦即不同的國家都有相似的傳說,「都市傳說和現代科技的興起密切相關。」謝宜安從研究都市傳說先驅、美國學者布魯範德(J.H. Brunvand)著作《消失的搭車客》裡,發現「辛亥隧道遇上女鬼」說法是多年前的美國都市傳說變體,謝宜安追查認為辛亥女鬼最早可能是出現在司馬中原1989年的恐怖小說《吸血的殭屍》的〈恐怖夜車〉,「這樣類似的『傳說』先在美國起源,接著流傳到日本,最後來到台灣,這些故事背景空間雖然改變,但核心透露的都是隨著現代化後,人們對愈來愈複雜的道路系統,以及人際疏離後對陌生人的恐懼。」

嬰靈傳說哪來的?墮胎合法後的焦慮

恐懼也是最容易散播謠言的溫床,以日本、台灣風行的「嬰靈」傳說為例,謝宜安認為80年代台灣盛行的嬰靈故事和1984年通過的《優生保健法》有關,因為《優生保健法》一度被視為「墮胎合法」的里程碑,隨著法律通過、墮胎脫離刑法罪刑推定,「嬰靈」說法開始在民間流傳,「法律層面上,墮胎無罪了,但是心理層面上,透過嬰靈卻能將罪惡感帶給當事人,嬰靈傳說隱含保守人士的焦慮。」

謝宜安認為都市傳說的每則故事都很引人入勝,除了方便讓人口耳相傳外,也可以加油添醋,誇大自己的想像。同時故事背後除了承載恐懼外,也蘊含大眾對時代與城市的感受,「漫長的戒嚴統治,讓很多台灣人對家鄉歷史渾然無感,然而透過靈異詭奇的故事,卻可以消消替代了遺忘。」謝宜安說,「都市傳說」受到大眾媒體大量傳播始於90年代,那年代也是台灣原有的民俗傳說被遺忘的年代。為了對抗遺忘,她多方去考據本土都市傳奇,追溯那些能真正記憶歷史的妖異誌奇,「這本書是我對抗台灣慣性遺忘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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