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文化週報》《無父之城》陳雪: 解嚴多年 白恐受害者仍不敢說實話

《無父之城》作者陳雪接受文化週報專訪。(記者叢昌瑾攝)

採訪◎記者楊媛婷 攝影◎記者叢昌瑾

作家陳雪。(記者叢昌瑾攝)

「真實不是眼前所見的事實,真實與事實的差別在於,真實可以存在虛構之中,真實能夠穿透死亡,真實可以搭建在謊言之上,真實,可以奠基於空無。」陳雪《無父之城》P.204

對台灣人來說,漫長的白色恐怖時期意味著很多人生的生命空白,從莫名失蹤開場,蔓延出家族親友的沉默與恐懼,人與人間的親厚信任消失無蹤。解嚴後出現了許多關於白恐的書寫,陳雪新作《無父之城》則由一個青春少艾的議員千金失蹤開始,以偵探小說的筆法帶讀者一路追尋,找的不只是這個女孩的下落,而是想補足台灣人因白恐失落的集體情感與記憶。

偵探小說梳理白恐歷史

大部分的偵探小說辦案都有搭檔,柯南.道爾是福爾摩斯與華生相搭檔,阿嘉莎.克莉絲蒂則是由白羅與其好友海斯汀共同辦案,陳雪的《無父之城》則安排了從警察轉任私家偵探的陳紹剛,以及喪失部分寫作能力的小說家汪夢蘭,先後來到一座依山傍海的苗栗小鎮海山,一起追查議員千金邱芷珊為何會在生日派對後人間蒸發?爬梳各條線索後,兩人終於解開小鎮的謎團與陰影。

好看的偵探小說必有合情入理的解謎過程,揭開謎底時更有恍然大悟的痛快,甚至還要在字裡行間反映時代人心的幽微情貌,陳雪花3年創作的《無父之城》就試圖在解謎過程中折射出白色恐怖迄今仍未停歇的餘波蕩漾,故事的發生地名為海山鎮,鎮名一如台灣有山有海的多變地貌,其中深受「侍從主義」(利益交換)影響的政治,以及既瘋狂又神秘的宗教結社,整個小鎮就像台灣的縮影,「我確實想藉由少女的失蹤來帶出白色恐怖的受害者,這些人失去自由與生命的開端,都是從『無故失蹤』開始。」

「我不是一個計畫寫作型的作家,我偏向讓每個筆下角色有自己的生命與面孔。」陳雪表示伴侶家中的長輩曾於白色恐怖時期入獄10年,於是透過長期研究白色恐怖的學者林傳凱調閱資料,然而浮上心頭的是一片迷惘,「我知道長輩是政治犯,看到資料才知道他曾加入共產黨,但長輩家人們都是口徑一致說只是因為參加讀書會就入獄。」

陳雪困惑為什麼白恐受害者要集體訴說一個謊言,甚至解嚴多年後還是不敢說出真話,「解嚴後關於白恐的研究都是集中在冤錯假案,但現在應該跳脫這個階段,該坦然面對有人確實加入了共產黨組織,但他們卻付出太超過的代價。」這個代價並不是現今向蔣介石銅像潑漆就了事,在鐵牢耗磨的青春或是一紙死刑的判令,對活著的人更煎熬的是必須用謊言面對世界,「用謊言來保護還活著的人。」

文字召喚靈魂失落傷口

身為小說家,陳雪決定用文字來召喚與再現這段失去的記憶,「很多受害者以及家人隱匿白色恐怖的記憶,禁錮並封存那段歲月,現在轉型正義要還給受害者公道,但我們不能讓這些人的生命是空白的,這樣的空白是讓台灣人仍集體處於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原因之一,我們害怕對別人講真話,我們沒有可以對照的真實。」陳雪將一切密碼與線索藏在字裡行間,穿插的人物自白與對白如眾聲喧嘩,引領讀者隨著男女主角的腳步穿越白色的迷霧,找回失落的歷史,也拾起靈魂因為受傷而失落的一塊,「我不會直接給答案,小說家就是提出對生命的質疑與困惑, 慢慢疏導傷害。」

對於曾經空白的一切,陳雪輕輕念出小說裡汪夢蘭的台詞:「遺忘就是否定這些人曾經的存在。」《無父之城》如補天的女媧,故事是五色彩石,要補綴撫平白恐在台灣人心中的傷痛,一如小說最後強調的台灣曾有一段傷痛的歷史,讓人們在暗夜裡無聲哭泣,落下無數淚滴,但淚水會洗亮這塊島嶼上所有人的眼睛,即使身處黑暗,也能看見一切重要的事物,如同正在熱映的電影《返校》,愈多白恐創作問世,就愈顯示台灣人並沒有忘記,也從不畏懼想起曾經的一切。

◇不只是同性作家◇

身為出櫃作家,陳雪有關拉子的書寫,最為知名,在同性婚姻尚未通過前,她和被暱稱為「早餐人」的伴侶戮力爭取的身影,更為人熟知。10年前的長篇小說《附魔者》,陳雪成功示範了她的作品兼具娛樂性與可讀性,如果要為她加上標籤,無疑就是「這是一個非常會說、也將故事說得極好的人」。陳雪筆下的人物活靈活現,是因為陳雪曾經當過好幾年的鐘錶業務員,足跡遍布全台,再偏僻的村落,一通電話叫貨她就會立刻啟程,送貨點收算帳之餘,順便觀察眾生相,「走出台北,才能看到真實的台灣,也許因為這段經驗,才能讓我創作出這麼多不同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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