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六四屠夫」的前中國總理李鵬過世了，但三十年前的天安門事件仍是未完成的歷史。（路透檔案照）
被稱為「六四屠夫」的前中國總理李鵬過世了，但三十年前的天安門事件仍是未完成的歷史。當時鄧小平所代表的老人政治與保守勢力，強力鎮壓文化大革命之後產生的新生社會力量。這齣悲劇，三十年來被經濟繁榮所掩蓋，卻被習近平的再專制所提醒。
一九八九，鄧小平得以主導罷黜總書記趙紫陽，透露出不為人知的權力之幕。所謂的「平息反革命暴亂」，最高命令來自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李鵬以降只能說是樂於執行罷了。胡耀邦、趙紫陽，兩位前後任總書記雖有矛盾，同樣具有自由化的傾向。如果他們擔任改革開放的執行者，也許中國所走的路會跟目前有所不同。可惜，那些被外界視為改革派者，權力基礎相當脆弱，「變數」在體制內無法改革「常數」，中共拒絕「中國的戈巴契夫」。
鄧小平的改革開放，終究逃不過自己的獨裁基因。做為總設計師，鄧小平對自己的改革開放自信滿滿。不過，隨著劇本逐漸展開，大家越來越清楚看到，他的改革開放並非意在擁抱普世價值，而是鞏固中國共產黨的鐵桶江山。為此，當代中國失去了走出文革廢墟、展開政治改革的機會，反而謹守寧左勿右的意識形態。江澤民、胡錦濤經右政左，軟威權主義的另一面則是經濟誘惑下的腐敗。
政治改革一事無成，經濟則在美國夥伴關係下，尤其是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之後，快速成長。政治與經濟嚴重失衡狀態，其實已為「習澤東（向毛澤東看齊的習近平）」的出台鋪好道路。前年冬十九大、去年春兩會，習近平如願修憲取消國家主席任期制，集體領導、接班梯隊俱成歷史。國內定於一尊，對外不再韜光養晦，東海、台海、南海不斷秀腕力，一帶一路、撒幣外交、孔子學院、中國製造二○二五，劍指美國的國際領導地位。中國走向霸權之路，激起川普的貿易戰，國際輿論的中國評價也為之轉向，習近平的「中國夢」引起越來越多國家的警戒。
有些評論認為，關鍵在於習近平改變了改革開放的方向，演變到今天的美中對抗。但若拉長時間來觀察，鄧小平本人便已埋下伏筆，以「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社會主義道路、人民民主專政、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來給改革開放纏小腳。這樣的意識形態大山，再加上經濟快速成長產生的龐大利益，更刺激了一黨專政的權力慾望，將改革開放侷限在經濟領域，最後，連經濟也遭到禁錮，成為國家資本主義。由此回顧，鄧小平推動改革開放，似乎更像是內外不一，未必真的想改頭換面，否則胡耀邦、趙紫陽也不至於中箭落馬了。二○○八，中國主辦奧運，「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如今回顧實屬華麗的謊言。
最近，香港反送中方興未艾，從遙遠的南方證明鄧小平當年的得意之作「一國兩制」也是禁不起檢驗的。香港主權移交中國，不過二十二年就變了，兩制快速倒向一國，而雙普選遙遙無期。中國國防部還威脅，根據香港特區駐軍法，可在港府提出請求後，調派軍隊維持社會秩序，彷彿不惜在香港複製六四事件。當年，鄧小平還想用香港實行「一國兩制」，為和平統一台灣實行「一國兩制」鋪路。諷刺的是，如今，習近平向台灣兜售「一國兩制」，台灣人民不僅對「兩制」味同嚼蠟，甚至連「一國」都嗤之以鼻，北京對民主台灣的最後招數，也就剩「不惜在台海使用武力」之恫嚇，且招致「反華勢力圍堵中國」之預言自我實現。
三十年過去了，六四平反無望。鄧小平、陳雲、胡耀邦、趙紫陽都紛紛去見馬克思了，一黨專政經過再一次腥風血雨，習近平成為唯一的領導中心。美國對改革開放的希望落空，重新定位中國為戰略競爭對手。改革開放，可能由經濟發展促動政治改革，這個西方國家的殘夢漸行漸遠了，而在實際的中國一黨專政場域，這種想像從來沒有存在過。直到今天，有關政治改革，在中國連基本的話語權都沒有，遑論其他。沒有利用協助中國發展經濟，促使一黨專政走向民主化，可能改變中國的機會就這樣虛度過去，留下一隻政治怪獸牢牢地盤據北京古城，這是一份有待西方國家補考的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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