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廣場》怵目驚心兩次二二八

◎ 施明雄

台灣發生的兩次二二八殘酷屠殺事件,我都親身臨場感受過悲慟的巨痛。

一九四七年二二八,國民黨軍在台灣的大屠殺,那時筆者八歲,我們兄弟幾人居住在高雄火車站前,房門正對火車站出口,事變時,K黨軍隊佔據火車站陽台,架著機關槍,而青少年學生大多是十七、八歲,因目睹中國軍人戳殺台灣人,憑著英勇的血氣,持著陳舊步槍攻佔火車站,反抗K黨軍的殘暴屠殺,但都無法挺進逾越機關槍的射程,有好幾位學生壯烈犧牲,英勇的學生依舊前仆後繼地勇往直前,那些都是台灣人勇敢的英雄英靈!

事變後,清鄉時,更多的台灣青年被軍隊卡車押到火車站前三角公園空地,公開執行示眾的槍決,殺人前還敲鑼打鼓吹喇叭叫人觀看,歹毒殘酷的情景,真是讓人憤恨難忘。

然而獨裁極權的蔣家暴政者在三十三年後的一九八○年,又再次殘忍地演出另一次悲慘的二二八。

現今的寫史者,都說高雄美麗島事件大審是在一九八○年三月一日開始,其實不是,早在二月二十就登場了,首日八名軍法二條一死刑起訴的一一亮相供國際新聞拍照,然後先調審一些按照自白口供指認高雄事件是預謀製造動亂的,但一位名叫陳福來的參與者當眾翻供,他說當天的遊行是慶祝世界人權節,法庭上陳列的長木棍、鐵條都不是美麗島雜誌社擁有的,陳福來的翻供,使美麗島事件大審進入高潮,那時聽審的家屬座位早就安排好,我和大哥每天和呂前副總統的大姊秀緞姊坐在一起,每星期四庭審後,都會到台北市內被告家屬的家中舉行家庭禮拜,並報告和親人接見時的情況。

二月二十七日下午開完庭,我和大哥說要回高雄看妻兒家人,但歷來神經離奇靈敏的大哥卻說:「明天是二二八,不要亂跑。」因為那些日子,常常有留平頭操著有些腔調台語的青年,假裝手腕腳踝扭傷來給大哥診療,還問東問西,大哥處有四個大男人,而且家中備有木棍、棒球棒,門外更有警察監視。

翌日二二八照常開庭,午休後開庭不久,突然有兩個穿軍便服官員匆匆忙忙進來,其中一個在審判長耳邊說話,十幾分鐘後,審判長拿起木槌,在桌上用力敲了一下,大聲說:「停止開庭,被告還押。」

等獄卒押走被告,審判長才嚴肅地說:「林義雄家發生命案,林太太等一會兒有專人送妳回家,發生命案事件,禁止家屬向被告提起,避免被告在獄中情緒不穩。」

那天時任林義雄律師秘書的田秋堇姊跟方素敏(義雄嫂),一起來開庭,兩人聽到噩耗如遭雷擊,周清玉等女家屬即刻俯身撫慰。

當天晚報和電視新聞即時播報,美麗島事件被告林義雄家中大慘案,林母、雙胞胎女兒慘死,大女兒奐均被刀刺殺七、八刀不死…,這惡毒殘暴的消息轟動全世界,真是又一次的二二八。

後來在林奐均夫妻回台灣傳教的回憶錄中,我看到她這樣寫著:「一九八○二二八那天我放學回家,一個陌生男人來開門,尾隨我進入房間,在我不自覺地側一下身,這個陌生人就拿刀刺殺過來,剛好背上的書包擋住刀子,那是來自上帝的旨意,不然第一刀一定使我當場斃命,之後,他又朝我砍了七、八刀,然後聽到阿嬤開門叫我的聲音,那個人終於轉移目標…。」

二二八悲慘的史事,怎不永留台灣人的心坎。

(作者為政治受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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