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共和國》陳冷／「弟子規」… 且談小朋友上學教材

陳冷／作家、畫家

剛滿四歲的小孫子，嘴裡喃喃念念著，咦？他在喃念什麼？問小傢伙時，他回答道：「我在念『弟子規』呀！」爺爺奶奶嚇了一大跳，奇哉怪哉！弟子規？我們二老都沒念過呢！我跟孫子說：「奶奶不會念，你教我吧！」記性不錯的孫子可得意了！「我念一句，奶奶照著念。」「好呀！」

一直到他念：「汎愛眾，而親仁。」我這個奶奶總算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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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規，聖人訓，首孝弟，次謹信，汎愛眾，而親仁，有餘力，則學文，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如果沒算錯的話，總文加起來的字數共一千一百四十字。托兒所的小寶貝，光是為了背誦「弟子規」，就必須背記一千一百四十字，所為何來？對托兒所老師來說，既然有此種教材，就讓小朋友背吧！至於解釋，當然不必要，反正孩子照背就是。

我問孫子懂不懂所背誦「弟子規」的意思。聰明的他搖搖頭，「那你背做什麼？」「老師教同學一起背呀！」讓小寶貝背記一千一百四十字，他們不懂，不理解的東西，豈非荒謬至極？

對某些比較保守的家長來說，「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靜聽，父母責，須順承……」聽起來很好呀！小孩子乖乖聽父母的呼喚教訓，太理想啦！

根據中共「百度百科」的說明和介紹（「百度」有別於「維基百科」的公正透明），在中國，印製的「弟子規」當然是簡體字，看起來多彆扭可想而知：「『弟子規』是啟蒙養正，教育子弟敦倫盡份，防邪存誠，養成忠厚家風的最佳讀物。」

另有一段更強調：「……認同聖賢的教化，肯用功夫慢慢琢磨，就像璞石也能慢慢地呈現出美玉來。」

九十年代，台灣迎來解嚴後教育自由時代，一九九一年教育部命令停止「四書」為中學唯一文化基本教材，一九九三到二千年間，民間的天地教、一貫道、佛教等各種組織，以寺廟為主，捐印大量讀經手冊，篇幅算起來比較不長的「弟子規」，因此在台灣民間相當程度普及化了。

至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從一九五六到二千年間，幾乎沒有人提過「弟子規」，一直到二○○四年，「弟子規」一時突然變成顯學，「弟子規」的流行，顯然完全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大力支持。

毛澤東基本上是反智反儒的獨裁，覺得全中國只要他自己讀書就行，老百姓嘛！只要讀「小紅書」就綽綽有餘了。在文革下放時期，幾乎所有書籍都是禁書，在廈門乖隔的親妹妹下放到附近的「武平」，她雖然喜歡閱讀，卻只能偷偷把想看的書，包括「安娜卡列尼娜」、「戰爭與和平」等等蘇聯作家的書（那時蘇聯可是老毛盟友），都藏在床鋪底下。儘管如此，聰明的她仍然對老毛歌功頌德，膜拜不已。後來，她結婚到美國，女兒在美國成長，讀紐約大學的小女兒，寫了一篇詩紀念去世母親，很悲哀淒涼的表示，聰明的母親係浸淫了共產黨教育的「鴉片煙癮」，這篇詩在美國還贏得獎金，甚獲詩壇好評！

一九七四年的批孔運動期間，中國更出現許多篇對「弟子規」的批判文章，咸認它是浸透孔孟讀物思想的啟蒙教科書，把「反動」的孔孟之道通俗化，用以培養「地主」階級的接班人，毒害廣大青少年和勞動百姓。正是良有以也！無怪有「中山大學」教授袁偉時指稱，中共二十多年以後，把三百年前五六歲小孩念的「課本」吹捧為「經典」，甚至要今日大學生也誠惶誠恐的學習，基本上就是一個大笑話。

文革以後，孔孟思想突然在中國復辟，中共赫然發現「儒家思想」好像才能治國平天下。於是大力推崇孔孟文化，突然選中「弟子規」成為經典教材，習大大於二○○九年號召中共幹部研讀傳統文化書籍，被解讀為「領導幹部不妨讀讀『弟子規』」。從此，「弟子規」在中國大大盛行，機關、學校、私人企業，乃至監獄等等都要學習「弟子規」啦！

荒唐的是，既然連中共習大大也在推廣「弟子規」的學習，那麼台灣似乎更不能落後於他們；該比的不比，該拚的不拚！終至於四歲的孩子，在托兒所大背「弟子規」。儘管有些家長並不在意，但是，據我所觀察、知道與瞭解，更多家長完全無法理解台灣教育部在搞什麼鬼？台灣畢竟是民主自由國家，像「晨必盥，兼漱口，便溺回，轍淨手」，這些生活習慣細節，身為父母怎可能不指導？而「親有過，諫使更，諫不入，悅復諫」，又算什麼「規」？讓孩子背誦這種「規」，簡直就是狗屁倒灶！

教育部需要的是抓大原則，擬定教育理想，更應努力發展孩子的活潑個性，讓孩子好學而深思，讓孩子培養獨立自主的人格。然則，從小背誦「弟子規」的孩子，能具備活潑、獨立、自主能力，乃至培養成敢於大聲對錯謬的命令說：「No」的性格嗎？在「弟子規」的誘導下，理解力欠缺的孩子，豈非變成一群悲哀馴服的乖乖牌，一群無奈可憐的應聲蟲？

這是台灣教育的目的標竿嗎？

暑假很快過去，學校教學教材，是不是該好好深入探討，並做通盤合理的檢驗，不要讓無辜純真可愛的小朋友，再被亂七八糟的教材洗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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