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開講》焦慮城市:從公館圓環看治理的正義與溫度

◎ 郭怡君

今年3月25日,台北市長蔣萬安無預警宣布,將拆除公館圓環、填平地下公車道,並以「為了安全」作為決策正當性。幾週內,台大周邊牆面就出現巨幅看板,宣稱此舉是議員「成功爭取」的政績。這場交通工程,從未經完整規劃說明與民眾參與,就被視為已定之事,某種完勝的城市轉折。

北市府規劃拆除公園圓環,目前專供公車通行的羅斯福路地下道也打算填平,引爆爭議後喊卡。(中央社資料照)北市府規劃拆除公園圓環,目前專供公車通行的羅斯福路地下道也打算填平,引爆爭議後喊卡。(中央社資料照)

然而,這不只是路口形狀的改變,而是一場情緒與權力再分配的治理行動。學生坦言:「我現在最焦慮的不是論文,而是6月28日那天會不會開始填地下道。」原訂的動工日經過宣傳與推播,像一枚未爆彈,壓在市民心上。他們並非反對改善交通,而是質疑:這樣重大的都市變動,為何可以在毫無預警、缺乏諮詢與透明的情況下強行推進?

我告訴學生:在民間與專家持續表達疑慮後,目前市府表示6月28日不會動工,並預計於6月30日舉辦「公館圓環廢除與交通衝擊」公聽會。但這場公聽會,會是開放對話,還是為程序背書?我們要問的,不只是「改不改圓環」,而是這個城市是否還有傾聽、等待與共感的空間?

北市多位議員主張暫緩填平羅斯福路地下道,交通局長允諾公館圓環拆除計畫,6月28日暫時不會施工。(資料照)北市多位議員主張暫緩填平羅斯福路地下道,交通局長允諾公館圓環拆除計畫,6月28日暫時不會施工。(資料照)

作為教育者,作為在圓環週邊生活的人,我也焦慮。政策擬定過程中,地方節奏與居民日常被抽空,專業論述被壓縮忽略。市府或許也焦慮著事故數據,政績壓力當前,自覺責無旁貸地必須作為。但問題在於——尚未理解現況為何不便、未聆聽人們如何生活,就急欲歸零重來,這是進步,還是一種治理焦躁?

這讓我想起美國規劃學者Sherry Arnstein於1969年提出的「公民參與階梯」(Ladder of Citizen Participation)。這個模型將參與分為八級:最低層是「操弄」(manipulation)與「治療」(therapy),把市民當做需要治療再教育的病人;其次是「資訊提供」(informing)與「諮詢」(consulting),政府讓人民說說話,但沒有保證會納入決策;再來是「安撫」(placation),讓人民感覺被代表,但仍無決定權;而真正的參與,要到「夥伴關係」(partnership)、「授權」(delegated power)乃至「公民控制」(citizen control),才能達到共同治理的真義。

目前的公館圓環事件,很可能是從無參與到低階的「象徵性參與」。市民被告知、被諮詢,卻無法實質影響決策方向。這樣的做法似一種治理儀式,程序看似有納入民眾參與,實質上,人民的意見有可能石沈大海,造成對政府不信、對未來生活更深層的焦慮。

值得注意的是,交通專家早已提出替代方案:就地升級公館圓環,維持圓環容納左轉儲車功能、優化使車輛無需變換車道,提升公館圓環交通安全;並且保留原有地下公車道,達成A型路權設計以大眾運輸優先、提升公車(公車族)與機車的安全。整體而言,升級圓環、保留地下道成本較低、施工期短、對市民干擾也小。這才是邁向永續交通與環境具體可行的智慧交通治理方向。

升級圓環、保留地下道成本較低、施工期短、對市民干擾也小。圖為公北市羅斯褔路上的公車地下道。(中央社資料照)升級圓環、保留地下道成本較低、施工期短、對市民干擾也小。圖為公北市羅斯褔路上的公車地下道。(中央社資料照)

我們必須強調:焦慮,不該也只是可以忽略不看的數據,而應成為對話的起點。學生的焦慮、市府的焦慮、市民的焦慮,不是彼此敵對,而是應該成為共思未來城市倫理與節奏的起點。

城市治理若只重表面效能,藐視過去的累積任意歸零,便會在進步的表象下,不斷製造更大的不安。我誠懇呼籲市府,6月30日的公聽會召開之前,請參考專家所提出就地升級圓環、保留地下道的方案。讓我們好好開個公聽會,重新思考公民角色、理解生活節奏、傾聽在地意見。在理解彼此的焦慮之上,一起為台北公館圓環週邊生活交通研議問題解決方式。

(作者為台大建築與城鄉研究所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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