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嶼明
2025年哈佛甘迺迪學院的畢業典禮上,一位中國籍的畢業生蔣雨融代表全體畢業生發表英文演說。她語氣溫柔、詞句感性,從一個洗衣機誤譯的笑話談到文化差異,再轉入對世界和平與理解的呼籲,最終落腳在「我們與敵人共享人性」、「人類是一個命運共同體」的道德主張上。她沒有提及中國,也沒有明說政治,但她說出的那句話:「命運共同體」,卻是一道驚人的警訊——因為那不是普世語言,而是中共自2017年起寫入黨章、2018年納入憲法的官方政治口號。
中國學生蔣雨融代表全體畢業生在哈佛甘迺迪學院發表英文演說。(美聯社)
許多人針對蔣雨融個人發表憤怒與批評,但我們認為,真正需要面對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所說出來的這句話,以及這句話背後的語言工程。當中共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該問的,不是感情問題,而是三個直球問題:
誰的命運?誰的共同體?誰在主導?
這三問,才是撕開語言外衣、看清極權敘事本質的真正起點。
一、誰的命運?——模糊與遮蔽的政治許可權
中共稱「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為了解決全球性問題,如貧窮、疾病與氣候變遷,聽起來無懈可擊。但這個「命運」究竟是誰定義的?是包含言論自由、信仰自由、民主選舉的命運,還是要服從單一政黨、接受網路封鎖與思想審查的命運?如果「命運」這個詞可以不問制度、不談價值,只談模糊的大義,那它就變成一種語言的偽裝術:它不是真的包容差異,而是利用模糊製造統一,利用善意瓦解判斷力。這不是「我們共同選擇的命運」,而是某政權預設的終點。
二、誰的共同體?——從合作到依附的話語轉化
中共強調這是一個「開放包容的共同體」,所有國家都能參與,但問題是:這個共同體的議程是誰定的?規則是誰寫的?話語權是如何分配的?若我們觀察「一帶一路」的運作邏輯——經濟合作綁定、基礎建設貸款陷阱、政治壓力換市場准入——我們會發現,所謂「共同體」其實是話語上平等、結構上傾斜的主從體系。這樣的共同體,是透過資源與語言將他國納入中國模式的延伸空間,而不是一個多元、平衡、透明的國際合作網絡。換句話說,不是大家一起蓋屋頂,而是你住我房子,我訂你門鎖,你還得說謝謝。
中共所謂「開放包容共同體」,是透過資源與語言將他國納入中國模式的延伸空間。圖為中國宣傳「一帶一路」計畫。(美聯社檔案照)
三、誰主導?——從「共建共享」到「語言霸權」
中共刻意使用「共商共建共享」來避免「領導」或「主導」這類容易引發反感的詞語,但現實上,從聯合國文件語言到開發中國家教材話語,我們都已看到中共正在系統性推廣其敘事主軸:
把「民主」定義為效率決策,而非選舉權力;
把「人權」等同於經濟改善,而非個體尊嚴;
把「秩序」凌駕於言論自由與制度制衡之上。
當你發現一個極權政體能讓自己的語言經由學術交流、文化演講、留學生代表等溫柔包裝者進入自由社會,而不需自行登台發聲,這就是語言戰的最高形式——不必發聲,話已在別人嘴裡流傳。
哈佛,變成了語言的發射台
這就是為何這場哈佛畢業演說引發我們如此深層的不安。因為這不是單一個人的語言選擇,而是語言工程進入菁英教育體系的證據現場。當哈佛,一所象徵批判性思維與制度反思能力的最高學府,竟無法辨識這場演講背後話語的權力來源與歷史結構,那麼自由社會的語言免疫系統,或許已經出現破口。
這位畢業生呼籲美國人「理解敵人」,但她沒有說清楚敵人是誰——而那個真正的敵人,正是讓她能無懼言說卻不能在自己國家說實話的政權。她不是代表中共發言,但她所說的話,正好成為中共話語滲透的範本。
哈佛大學。(法新社)
中共不只用核彈瞄準美國,也用語言瞄準世界
中國對美國的核戰略已超過200枚能直擊本土的彈頭,但它更可怕的是語言上的遠程火力。透過極權話語的出口工程,中共不必直接發動攻擊,卻能用「和平」、「人性」、「共同體」等模糊而柔軟的語言,逐步癱瘓自由世界對威脅的感知能力。這場畢業演講不是突發事件,而是一個徵兆:當極權語言穿上溫柔外衣、講著英文、站上哈佛講台,那就不再是學術自由的展現,而是話語滲透的戰術成功。
我們必須再次回到那三個問題,用最簡單的方式捍衛語言的清晰與自由:
誰的命運?誰的共同體?誰主導?
如果這三個問題在發言時不被誠實地回答,那麼我們就有權說:這不是和平的呼籲,而是披著善意外皮的語言入侵。我們不是反對個人的聲音,而是要抵抗那種在自由土地上幫極權說話,卻不自知的語言工程。
島嶼的光明,不只是照亮自己,而是要讓世界知道:真正的共同體,是建立在自由對話、平等尊重與制度誠實之上,而不是語言偽善、權力偽裝與思想收編。
(作者為開業建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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