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智揚
前陣子滑手機的時候，看到一段影片。影片裡，區老師在談顧炎武的《廉恥》，他斷言台灣人之所以無恥，是因為不讀這篇文章。但他完全忽略了《廉恥》的歷史脈絡。那是在明亡清興之際，顧炎武目睹許多好友投降清廷，極度憤怒與失望，才寫下這篇針砭士大夫無恥的文字。
諷刺的是，顧炎武在學問大成後，於《日知錄》中完全推翻了早期立場，強調「亡國」與「亡天下」的區別，認為政權可以更替，但文化與道統不可中斷，甚至鼓勵人出仕。他的思想產生了極大轉變，他晚年的轉變，是思想成熟，還是自圓其說？說得流行一點——顧炎武，最終還是變成了他最討厭的那種人？
北一女教師區桂芝。（圖翻攝自區桂芝YT）
幾天後，區老師又出現在畫面裡。他說：「中國人怎麼會沒有自由？早在莊子的《逍遙遊》裡就有自由了。」這話聽起來頭頭是道，實則荒謬。《逍遙遊》講的是心靈的自由，是一種個人精神上的超脫，而不是政治制度中的自由權利。
如果真要談中國傳統中的政治自由，更應該想到的是同是先秦時的《擊壤歌》：其中的「帝力於我何有哉？」人民自食其力，與政權無涉，這才是真正的自由精神。區老師不可能沒讀過這段經典，那為什麼他選擇避而不談？
一陣子後，又看到區老師了。（手機真是個好東西，像是打開耳朵在路上走一樣，常常會聽到一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言論。）這次談到「祖國」，他說：「我們口稱祖國，不正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嗎？」
「祖國」這個詞來自十九世紀民族國家興起的時代。當時確實有許多國家藉由民族主義擺脫殖民壓迫，這無疑是一段進步的歷史。但到了二十一世紀，民族國家反而成為壓迫與排斥的工具。以「民族」為名的暴行不勝枚舉：從猶太人的屠殺，到庫德族遭受的迫害，更諷刺的是，區老師口中自然的「祖國」，正是一個在現代持續進行文化清洗與種族壓迫的民族國家。中國對維吾爾人與藏人的政策，從再教育營到語言文化的消除，展現的不是自信，而是一種冷酷的統治邏輯。
如果一個國文老師都這樣對待文本，那我們還能期待什麼？文化對他來說，只是可以剪裁利用、為己所用的工具。一邊自詡傳承文化，一邊卻用文化當作論述外衣，掩蓋真正想推銷的立場。這種操作，是一個知識份子的自我拆解，或者說得更重一點，是一個知識份子的原地爆炸。
（作者為畜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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