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長壽
去年九月,國外友人來台灣訪問一年,我們計畫合作進入一個全新的領域研究,所以我們準備在這一年先將一些基礎部分完成。但計畫進展到去年十月後基本上就停止了,因為沒有料想到韓國瑜在國慶時,講了「中國文化是我們的根」,這樣嚴重扭曲了台灣文化的話。當時我知道我沒有辦法不出來講一些話,為此花了許多時間在寫一些評論,回顧這些標榜中國文化的知識分子在台灣,言行的雙重標準。
韓國瑜在去年國慶時,講了「中國文化是我們的根」,這樣嚴重扭曲了台灣文化的話。(資料照)
用顧炎武的話評論,這一大批人是毫無羞恥心的人。由於他留台的時間剩下不多,在今年一月底開始,我就每週一次在國家理論科學中心演講,每週演講我需要研讀論文,並寫成notes。這些筆記就是以後要寫成書的草稿。在七十多歲的我,讀論文的速度,比十年前的我要慢得很多。在整個世界風雲劇變的當下,我竟然會在書桌前靜下心專注自己的私事,實在是不得已。然而這不就是人生的經常嗎?
人是如此,國家、世界未嘗不是如此,該變還是要變。整個世界多變,緊緊地關係到台灣人的命運,但未來究竟如何演變,實在遠遠超出今日世上任何人所能想像。看賴總統對關稅應變的談話也是相當謹慎,以危機當作轉機,整頓並發展國內產業,是切中重點。因為小如一條產業鏈,也是龐然大物,自身翻轉不易。趁著外在形勢演變,重新審視自己,以尋求未來出路,這正是企業存在之道。所謂「多難興邦」就是這個意思。
面對變局,觀察是第一要務。而當我們靜心觀照世界時,我們內心要常自存警惕,因為過往哲人提示我們,觀看世上的風景時,眼中出現的景象經常是我們自己內心的執念,引導我們去看到的。執念會讓我們忽視甚至無視其他你不想看到的“事實”,因此造成嚴重誤差。若個人,則貽笑大方,若國家,則誤國。
所以對知識份子來講,認知自我執念的侷限並加以破除,是經常性的修身鍛鍊方式。特別現代是多元價值觀文化的時代,知識份子會因這樣的自覺,而低調、謙卑。但中國文化幾千年來都是單一價值觀,若沉浸太深,偏執心就會重,而其言行就會偏離常識太多,常成笑柄。
觀察像北一女的區老師等人,對中國文化執念甚重。圖為區桂芝去年赴四川參訪,稱對「大禹治水」有疑問的台灣同學,來四川尋找證據吧。(圖取自中共官媒《融視頻》)
觀察像北一女的區老師、台北市市長、楊照、龍應台、王德威院士、許倬雲院士等人,從他們的言行,可推知其對中國文化執念甚重,以致缺乏這種警惕之心。試想會寫「如何成為一個正直的人」或「大學的脊梁」這樣書的人,是多麼狂妄。會說「不讀顧炎武『廉恥說』就不懂得廉恥」的人是多麼無知,邏輯多麼混亂。依照同樣的邏輯,她是在罵清朝以前的中國人都不懂得廉恥。如果罵的是中國的讀書人,如官吏之流,也可能沒有罵錯,因為在中國歷史上不知廉恥的中國知識份子,類似秦檜、宋高宗之流真的很多。不僅多而已,而是佔大多數。
標榜中國文化的人在近代有個非常深的執念,就是宋楚瑜口中的「復興中華民族大業」。中國文化有個特性,就是浸入其中愈深,這種「復興中華民族大業」的執念就愈深,人就會愈不理性。就算智商如中研院士,也會不理性到把這個執念窄化成習近平的中國夢。
對像我這樣局外人來看,中國無論在軍事、經濟早已是世界大國,他們的復興大業早已達成。但他們的中國夢卻不止這樣而已,他們要中國稱霸,做世上唯一的霸主,要像古代一樣,萬國來朝拜。有這樣中國夢的人在台灣非常多,這些人的終極目標就是要削弱我們護衛台灣的意志。怎樣判斷在台灣那些人有這類的執念,或認同這種執念?我觀察只要經常性講出超級不合理的話的人,就是這種人。
投書紐時提出「台灣不確保和平,就不會有民主」 的龍應台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資料照、取自紐時,本報合成)
投書紐約時報提出「台灣不確保和平,就不會有民主」的龍應台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我曉得她投書不是要給台灣人看的,她的目的之一是希望切斷或減少台美關係。我猜她期待用她前文化部長的身分,企圖加強說服美國人她的觀點。這樣的作法一向是台灣疑美論的操作方式。簡單說,操作疑美論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有那種中國夢的人。但縱然如此,一個素有文名的大學教授,並曾任文化部長的人說話可以這麼沒邏輯,這麼沒有見識,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看起來她仍然在玩她在「大江大海1949」裡用的老套,利用史料作掩蓋的外衣。這裡不談這些,指評論她的邏輯和識見。
先說將「和平」和「民主」倂起來講我是第一次聽到,但現實上這不合邏輯。因為「中國境内既沒有戰爭,也沒有民主」,所以「和平」和「民主」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民主要先看誰有統治權,和平要看締約國是誰。如果台灣接受一國二制,台灣會有民主嗎?她筆下的民主應該不是她留學的美國民主,也不會是她婚後留居德國的民主,而是香港式的民主或是中國的集中式的民主吧!所以她在玩文字遊戲,也就是說,她在欺騙。
在1997年,中國對香港承諾的「五十年不變」,如今看來只是個空頭支票。香港已經「中國化」。圖為去年香港慶回歸27年。(美聯社檔案照)
龍應台竟然在這樣攸關二千三百萬人的命運問題上,在玩弄欺騙,真是一個視人命為草芥,冷酷無情的人。畢竟台灣養妳多年,請問妳需要無情到這個地步嗎? 和平?怎樣的和平?是要像當年,和中共簽完合約後,不久就遭受轟炸的西藏?或是像回歸時,保證五十年不變的香港。在香港喪失民主自由後,許多大有名氣的中國式的學者(出生港、台)還諷刺香港人抱有「五十年不變」的想法是非常不實際,真是冷酷無情的一群人。
這群人是學者嗎? 或更像人形的惡魔?對台灣投降後的淒慘命運,以龍應台的經歷,她當然知道。台灣的民主對中國共產黨就像是插在心臟的一根刺,威脅他們在中國的統治。中國共產黨統治台灣後,為了消滅這個民主的火花,對待台灣若能像新疆集中營一樣,對台灣人來講就不錯了。更恐怖的做法是將大部分的台灣人,不管你是國民黨或是民進黨,是本省人或外省人,都分散流放到中國各地。
這就是中共的留島不留人。或許你會質疑中國共產黨真的會這樣幹?你如果這樣想,就太天真了。想想在大躍進期間,他們可以面不改色地餓死掉至少四千萬人,共產黨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若真發生留島不留人,你覺得龍應台會怎樣做?反正她和她的家人隨時都可以離開台灣。She does not care! 中國夢的執念讓龍應台瞬間從正常一個人變成極端冷酷無情的人。人和魔之間的間隔,在中國夢執念下毫無聲息地消失。
對一位像許倬雲這樣的院士,應先建議中共採用那些具體的政策來協助年輕人解決困難。(中央社資料照)
許倬雲的中國執念從諸多youtube影片,可以清楚看到。其中的一段影片中,他鼓勵中國青年不要躺平。這看起來像是一位慈祥的老年人鼓勵年輕人的一些話,但這故事中的老年人並未涉足到中國年輕人的生活裡頭,不理解年輕人在生活中碰到多大的困難,也不理解年輕人的無力感,更無法理解年輕人對未來的不安全感。
對一位像許倬雲這樣的院士,從邏輯上來講,他應該會先建議中國共產黨政府,應該採用那些具體的政策來協助年輕人解決困難。然後再依據中國政府的反應後,再提出對年輕人的建議。他可以這樣做,因為他既是中國文化的傳承者,又有院士的身分。難道作為一個院士是那樣沒有想像力?或只敢對下,不敢對上?只能扮演中國文化所賦予的那種長者的角色,那種中國文化,上對下或長對幼的指導性的角色?那一次的談話隱含對「躺平」很負面的評價。
從中國現在的環境來看,誰敢說「躺平」或其他種年輕人的反應就是非理性。這是證實中國文人一向服務皇權,現在是服務中國專制政權,也不管這政權是不是由外來勢力或文化建立的。這是中國夢這樣的執念造成的盲目或瞎眼。巴金所說的「中國是一個不會反省的民族」,許倬雲院士是一個有力的明證。我看許倬雲院士雖在美國生活幾十年來,但他對多元價值文明(或文化)的理解或許還停留在紙上談兵的階段,並沒有吸收到他的認知體系當中。從他對美國政界近些年批評的用語來看,他對中國夢的執念很深。
中國夢不僅僅只限制在軍事武力上,也涵蓋了文化意識的層面。中央研究院院士,哈佛大學的教授王德威在台灣多次的演講,就顯露出文化層次上的中國夢執念:要將台灣文化置放在大中華文化之下。我真的覺得這些中國式的文人真是用心良苦,之前造出虛幻的「中華民族」,如今又拿出「大中華文化」這支大傘。這些名目除了能用在統戰外,何時有過學術間的辯證。
中研院院士王德威(右)頒發獎章,給2022年唐獎漢學獎得主為潔西卡.羅森(Jessica Rawson)(左)。(資料照)
王德威院士不曾從生活上接觸各行各業的庶民,來體認台灣文化,就以為台灣文化就像中國文化一樣,純由知識份子或史學家來書寫。這當然是住在中國幾千年住民的悲劇,因為他們並沒有書寫他們在生活中活出來的文化的權利。中國文化從某個角度來看一、二千年不變(馮友蘭的評論),換一個說法,這是一個差不多已經死亡的文化,雖然還沒有消失(我知道中國派的人不服氣,我會再找時間再討論中國文化幾近死亡的事實)。
相對來講,台灣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文化,每個台灣人都攜帶著他(或她)個人型式的台灣文化,看看陳明章、看看謝銘祐(歌手)、看看尼妃雅、看看戴資穎、看看郭婞淳、看看李智凱,看看台灣的棒球隊…,每個人用自己的力量來追求自己的選擇的目標,而帶出他們的特色。這是台灣奠基於民主自由的體制,而發展出的文化。台灣文化是多元價值觀,注重個人的選擇,人與人的關係講求的是相互尊重。這和中國文化的單一價值觀,服務皇權,上下、長幼有序的人與人關係有本質的差異。
台灣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文化,每個台灣人都攜帶著他(或她)個人型式的台灣文化,看看陳明章、看看謝銘祐(歌手)。(資料照)
這種文化本質的差異,如果中共真的統治台灣,二二八 慘劇會再度發生,這是謝雪紅來自北京的警告。今日我們已明瞭中共對台灣會採取比二二八更全面、更恐怖的「留島不留人」的手段摧毀台灣,只要被統治,有沒有簽和平條約都一樣。
兩個文化本質差異這麼大,在王德威院士的邏輯下硬要將他們推在一起。除了中國夢的執念的因素讓他盲目外,還會有什麼理由呢?對我而言或對台灣文化界的人來講,將台灣文化置在大中華文化之下,是一種語言的騷擾,一種不可原諒的污辱。
(待續)
(作者為中研院院士、台大數學系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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