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愛蘭
據我所知，韓式烤肉是外國人最喜愛的韓國料理之一。這是一道醃製切薄的牛肉片與各種蔬燒後燒烤的菜餚，以其甜美柔嫩的口感而聞名。然而，很少人知道，韓式烤肉的“鼻祖”是北韓的“順安烤肉”。順安烤肉是平安道最具代表性的菜，與韓國烤肉不同，它以牛肉特有的香濃清淡風味著名。
韓式烤肉是外國人最喜愛的韓國料理之一。（資料照）
可笑的是，雖然烤肉的發源地是北韓，但是大部分北韓人一輩子聞都聞不到烤肉的香味。因為北韓當局嚴禁食用牛肉。由於農業機械化水平太低，在北韓牛被廣泛用作農業勞動力，因此屠宰牛的行為就構成“殺人罪”，而受到嚴厲懲罰。此外，在北韓，禁止個人擁有，屠宰或出售牛，違反者不以經濟犯而以政治犯予以處罰。
在北韓 屠牛就構成殺人罪 多人因此被公開處刑
北韓去年仍傳出9人私自宰殺國有牛隻並販售，遭到公開處決，2.5萬居民被迫觀看行刑過程。北韓牛隻示意圖。（路透）
我曾在北韓親眼目睹過因屠宰並食用牛肉而遭受慘烈處罰的情景。我住的惠山是中朝邊境地區，那裡有許多朝鮮族為了做生意而往返於中朝之間。當時，我的母親想賺點錢，給一個朝鮮族商人借出了10萬北韓幣。但是那個商人收款之後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時的10萬北韓幣相當於兩套90平米公寓的價格。母親一輩子辛辛苦苦積攢的所有財產就這樣沒了，她無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擊,悲痛欲絕之下病倒了。而我為了找到那個朝鮮族商人，四處打聽。有一天，我聽說，有人在茂山看過那個朝鮮族商人。於是我立即趕往茂山。
在茂山的“農民市場”裡，各種攤位一應俱全，從賣年糕的到賣柴火的，應有盡有。我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尋找那個欠錢的朝鮮族商人，可不知為何，市場突然騷動起來。正當我茫然四顧時，安全員來了，他們將市場內所有人都擠到一邊。由於安全員突然出現，市場瞬間陷入混亂，人們竊竊私語，遠處還傳來汽車駛來的聲音。
不久後，幾輛轎車和押送車來了。從轎車裡下來了一些大腹便便的官員，而從押送車裡被拖出來的則是一個看似約60歲左右的瘦小男子。他穿著破爛的衣服，全身只剩下皮包骨，面色蠟黃，灰白頭髮凌亂，完全無法推測他的實際年齡。他已經虛弱到連站都站不穩，被押送員拖著走，看他的情況，剩下的生命不到一個小時。
“主角”出現後，隨即開始了公開審判。他名叫崔福男，來自茂山郡獨山裡，時年33歲。他之所以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是因為在糧食短缺的情況下，為了填飽肚子，屠宰了一頭農場的牛。他原本打算先填飽肚子，然後賣出剩下的牛肉賺點錢，以換取一些玉米粉來維持生計，但在乘火車運輸牛肉時，不幸被鐵路安全員查獲，最終成為公開處決的物件。
一名年輕女子宣讀了對崔福男的罪行控訴書，隨後下達了判決：因其是“民族叛徒”、“祖國叛徒”及“反革命分子”，以人民的名義判處絞刑。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不到一分鐘，他就失去了生命。不僅如此，更殘忍的是，即使他已經死亡，安全員仍然向他的屍體連開數槍。目睹這一切的人都無不感到戰慄，許多人因慘不忍睹而轉過臉去。處決後，他的屍體被吊在茂山市場的絞刑架上，整整三天。
美媒引述消息透露，北韓共同農場農民在這個冬季僅收到往年一半的糧食配給，但他們飼養的牛隻卻有充足飼料可吃。圖為開城特別市開豐郡農場。（法新社檔案照）
北韓人太餓屠牛來吃被公開審判 目睹處刑至今無法吃牛
由於那天的經歷，我至今還是不能吃牛肉。在剛到韓國不久時，我曾受邀前往龍山的美軍基地。那天我忙了一整天，沒吃午餐，到美軍基地時已快到晚飯時間，所以感到飢腸轆轆。因為當時我處於安全保護措施下，我和負責保護我的警察一起被邀請到美軍食堂。在去食堂的路上，警察開心地說，“美軍食堂是普通人幾乎沒機會去的地方”。到達食堂後，我以激動的心態翻開了選單，然而選單全都是英文。我在北韓從未有機會學習英語，因此完全不懂英文，於是我只能跟著別人點了餐。
那天大家都點了牛排，說牛排是美軍食堂的特色菜。我不知道牛排是什麼菜，可大家都說牛排是美軍食堂的招牌菜，所以我也點了牛排。然而，端菜上桌時，我驚呆了一陣子——牛排竟是稍微加熱過的牛肉，內層大部分還是生肉,保留著牛肉原始的血紅色，旁邊還放了一顆拳頭大小的蒸土豆。除了我，餐桌的所有人都滿臉幸福地品嚐牛排和土豆。那天我餓著肚子回家，在家做泡菜湯吃了晚飯。
如今我在韓國經營一家北韓餐廳，在我餐廳順安烤肉是最受歡迎的菜之一。可作為餐廳老闆，我卻從未吃過順安烤肉。有時在餐廳午休時，員工們做順安烤肉一起吃飯，有一天一個員工問我“老闆, 我沒看過你吃烤肉，是不是對牛肉過敏？”我無法在餐桌上細說曾在茂山目睹的慘劇，所以只能說一些含糊其詞的話來搪塞。看來由於在茂山產生的“牛肉恐懼症”, 恐怕我這輩子難以享受牛肉的美味了。
（作者為韓國自由統一文化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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