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東爀
南韓世界羽球后安洗瑩在巴黎奧運會奪得女單金牌後，於記者會上表達了對「7年幫前輩運動員打掃洗衣」的不滿，引起了台灣媒體的關注。
南韓世界羽球后安洗瑩在巴黎奧運會奪得女單金牌後，於記者會上表達了對「7年幫前輩運動員打掃洗衣」的不滿。（美聯社檔案照）
南韓文化體育觀光部（簡稱文體部）在9月11日公布了針對安洗瑩所提出的韓國羽球協會對待球員方式的調查結果，確認她的主張屬實，但強調這不是普遍現象。
奧運風光奪金後 控訴曾被迫幫前輩打掃洗衣的陋習
文體部要求韓國羽球協會廢除兩項規定：「球員若不服從教練的指令超過一次將遭停賽」以及「禁止在國際賽事中使用協會贊助商Yonex以外的品牌」。從文體部的公告可以推測，儘管安洗瑩打掃洗衣的次數不多，但她在訓練環境中可能面臨來自教練和前輩的不當壓力。
在台灣的學校或職場中，前後輩之間的權利相對平等，因此安洗瑩的爆料可能令人震驚。然而，前輩的欺凌和教練的不公指示在韓國社會中卻是一個普遍的問題。無論是在南韓觀察當地年輕人，還是在台灣觀察到訪的南韓年輕游客，人們可能會注意到一個現象：即使年齡只相差一兩歲，他們也對稍長的同伴表現出持續的敬意。這種年齡差異在他們的學校或工作單位中可能更為明顯。
南韓社會仍然深受長輩文化的影響。從小學開始，孩子們就被教育要尊重年長者；以至於求職者在面試新工作時，常因「將來會成為您上司的人比您年輕」而遭到拒絕。南韓的長輩文化比日本更為嚴重，雖然20年前因等級制度引發的暴力已大幅減少，但其影響依然存在。
長輩文化的根源可追溯至14世紀末的朝鮮王朝，當時的朱子學思想引入了「五倫」的概念，即「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和「朋友有信」。除了強調友誼的「朋友有信」，其他四項都要求單方面的服從。尤其是「長幼有序」的觀念，成為安洗瑩被迫打掃洗衣的根本原因。
在日治時期之前，朱子學思想已在朝鮮社會深深扎根，並持續影響著南韓人的精神世界。在系統分析韓國人精神世界的作品《韓國是一個哲學而已》（日本講談社，2011年）中，著者小倉紀蔵指出：「韓國人（受朱子學影響）在各方面都追求道德主義。」
雖然南韓的學校並未系統性地教授朱子學，但幾乎所有教科書都是基於五倫精神編寫的。這種精神同樣支配著北韓社會，孩子們被教導要像父親一樣侍奉金正恩，稱他為「慈父領袖金正恩同志」。但也有觀點認為，學生間的前後輩關係及隨之而來的暴力文化是日治時期的遺產。
孫興慜（左）、李康仁（右）。（資料照，路透社）
在南韓體育界，長輩文化一直是一個問題，尤其在足球和棒球等團隊運動中。例如，在比賽中後輩選手不得不向前輩提出作戰要求，長輩文化往往妨礙這一過程。2002年，帶領南韓足球隊進入世界杯四強的荷蘭教練希丁克（Guus Hiddink）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禁止後輩在訓練中對前輩使用敬語。
南韓體育尤其團隊運動 長輩文化是一個老問題
今年3月，南韓足球隊的資深球員孫興慜與後輩李康仁發生衝突時，德國教練克林斯曼（Jürgen Klinsmann）表示無法理解為何即使有一歲的年齡差距也會追究等級秩序。
在南韓職業棒球界，若後輩投手向年齡差很大的前輩打者投出死球，前輩可能會指責其「不敬」後，導致雙方清板凳。
儘管如此，南韓社會正在逐漸趨於合理。南韓知名體育諮詢公司「Sportizen」董事長沈贊求表示，過去南韓社會要求運動員為國家奉獻，但如今選手們強烈渴望在奧運會上獲得獎牌的成就感。在安洗瑩爆料後，南韓的資深奧運羽毛球金牌選手批評她是「個人主義者」，但目前社會對這些前輩的看法並不支持。在體育界和整個韓國社會中，合理的代際變化使得安洗瑩的事件引發廣泛關注。
文體部表示，羽毛球協會在調查中還涉嫌貪污，並預告將在9月底公布進一步的調查結果。文體部於9月12日向監查院請求對管理韓國奧運代表隊的韓國體育協會進行監察，但該協會表示於9月13日也要求監查院審計文體部涉嫌「不公平對待」。
韓國體育協會每年從文體部獲得超過4200億韓元（約新台幣101.5億），因此可能暫時抵擋文體部的壓力。儘管如此，隨著尹錫悅總統在8月22日的韓國奧運代表隊的晚宴上提出體育界改革的建議，安洗瑩事件的後續發展將持續受到關注。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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