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坦克》台灣政黨第三勢力會滅亡嗎？

◎王宏恩 

在最近一段日子，台灣民眾黨因為政治獻金報帳而陷入風波。除了法律上的疑慮，也開始有黨員甚至候補不分區立委開始退出台灣民眾黨，台灣民眾黨的支持度民調也相較於一月選舉後更為下滑。在這四年來興起的台灣政黨第三勢力，會從此就消失嗎？

台灣民眾黨主席柯文哲。（資料照）

第三勢力不會滅亡，但可能會質變

從選民的結構來看，我認為第三勢力不會滅亡，但是可能會產生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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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來台灣政黨第三勢力的支持基礎，在於2016年後逐年增加到快要過半的無黨派選民。這些無黨派選民在經歷了國民黨以及民進黨各八年的完全執政後，主觀感受到台灣的統獨現狀並沒有因此改變，而兩大黨完全執政後也並未完全實現政治承諾，因此讓這些民眾對於兩大黨失望，而轉變為無黨派。對於這些選民來說，他們更主觀的排斥對於統獨的追求，而是積極擁護台海現狀，進而希望在統獨之外去追求其他的政策、或者單純希望降低藍綠兩大黨在政治議程上的設定能力。

這些無黨派選民在2020至2024年之間響應了柯文哲以及台灣民眾黨民粹主義式的號召，以藍綠一樣爛作為口號爭取選票，對於藍綠兩大黨不只是無感，更是情感上的厭惡。我分析了台灣選舉與民主化調查TEDS2024選前問卷，詢問3000位台灣選民對於賴清德以及侯友宜0-10分的看法，然後我再依據它們預計要投給誰來分類，其分布圖如下（圈圈內代表有50%的該類別選民）。從分布來看，賴清德的支持者都是挺賴反侯（右下綠圈），侯友宜的支持者挺侯反賴（左上藍圈），結果都不意外。但對於柯文哲的支持者來說，它們同時反對賴清德也反對侯友宜（左下灰圈），假如對於賴侯都無感的給5分，則會選擇不出來投票（中間黑圈）。柯文哲的支持者，跟賴清德、侯友宜的支持者之間是沒有交集的。

這結果也反映在我分析的2024年總統大選的政黨票分布上。賴清德與侯友宜的得票，並沒有超出其政黨票分布的範圍，代表兩大黨候選人儘管盡量變得溫和、靠中間，但最後都沒有辦法吸引到自己政黨支持者以外的其他票。

相較之下，選擇兩大黨以外的選民，一些選擇投給台灣民眾黨，但也有一大部分是選擇直接投給柯文哲，使得柯文哲的票比台灣民眾黨的票還要多出百萬。這些選民即使在民調早知道柯文哲沒有當選機會時，仍然拒絕棄保投票，把票繼續投給柯文哲。

現行台灣就是有股堅定的厭惡藍綠選民

從上述結果來看，目前台灣選民之中就是仍有將近四百萬、超過三成的選民，在當下2024年的出發點，仍是以厭惡藍綠為基礎的。這些人不只願意出來投票、也願意在選舉時期捐款，也願意花時間接收政治資訊，所以並非不參與政治，只是他們參與政治的動機是以反對藍綠兩大黨出發。未來幾年內這群選民仍然存在，因此會成為現在或者下一個第三勢力的群眾基礎，這些選民就擺在那不會消失，也代表下一個第三勢力隨時都能夠再起。而以台灣的選舉制度來說，這些選民仍然能後讓下一個第三勢力透過SNTV的縣市議員選舉、或者是立委選舉的不分區政黨票而取得席次而能持續在政壇上存在，因此我認為第三勢力在短期之內不會輕易消失。

但是，下一個第三勢力要如何再起？在過去四年台灣民眾黨的起落，除了靠民粹主義的修辭來建立起支持基礎之外，並沒有進一步的建立起自己的執政地盤、並透過地盤來建立起新維度的政策方向或者是證明其能夠落實政見的能力。在2024年總統大選中柯文哲的選票遠大於台灣民眾黨，就代表著台灣民眾黨的吸引力仍不及柯文哲的個人魅力。但是選票過度依賴個人魅力也代表著會隨著個人命運而上下，不只是空氣票也並不穩固。

目前第三勢力雖然在全國都有選票分布，但仍然大多集中在高教育程度、高收入、租屋且年輕人較多的都市地區。假如要能進一步取得全國執政權，第一步就是勢必要面對單一選區制的縣市長、區域立委、以及總統選舉。單一選區雖然鼓勵兩黨制，但是從英國的例子來看就知道可能會在全國層次形成超過兩大黨──當不同政黨有各自地盤時，就能在各自盤據當選、使得全國層次超過兩大黨。假如能逐步由地方獲勝（來自於城市），並透過通勤人口向外擴散，就能重新逐漸邁向全國。而第二步，則是形成清楚且有異於兩大黨的明確政綱，並在其地盤落實來證明其優點。歐洲各國一些綠黨能邁向全國執政，就是第一步先在地方取得地盤並落實綠黨政見成功。

個人魅力之外，第三勢力支持者更重視政策制定與執行力

這些反對藍綠的選民，會隨著目前台灣民眾黨的負面形象而受到衝擊，如同我之前的預測，之後也將會更為挑剔，不只是有個人魅力，更是要能夠建立起長期政策制定以及政策執行的能力，畢竟在信任或魅力之外，下一步要能夠讓基層向外推銷，就是要有一些清晰實踐並能推向全國的政策，這就是我所說的質變。當然，假如第三勢力仍然沒有辦法站穩任何地方來落實政見，那未來幾年這些討厭藍綠的選民會暫時降低政治參與，等待下一個niche政黨抓到這群選民後再度被動員起來。

這些反對藍綠的選民，會隨著目前台灣民眾黨的負面形象而受到衝擊，如同我之前的預測，之後也將會更為挑剔！（資料照）

因此，我認為當有下一個第三勢力出現在政壇上時，將不只是依靠個人魅力，而更是能夠走出全新的政策來獲得這些反藍反綠的選民支持，而這個新的第三勢力也將會更具競爭力。對於藍綠兩大黨來說，從現在的起跑線出發，要做的反而是要先扭轉這群人反藍反綠的起始點，再透過一個個政策來逐步爭取他們的回心轉意，不過在目前台灣國會陷入僵局的情況下，要推行相關的國內政策並不容易。

作者為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政治系助理教授。在台中一中被選進數學校隊，接著考取台大電機系後想當個科學家。在椰林繞了一圈後，覺得還是人類有趣多了，於是跟著數學一起投入研究政治，成了政治科學家。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思想坦克】〈台灣政黨第三勢力會滅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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