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
柯文哲競選總統的政治獻金爛帳成了他從政十年來最大的政治危機。他朝思暮想的總統大夢可能因此成幻影，他創立的民眾黨恐將樹倒猢猻散，而柯文哲自己甚至還可能因此身繫囹圄。此外，弊案爆發後大家最關切的是：一路護持著柯文哲問鼎總統大座的「小草」們會不會棄阿北而去？小草會成了「政治移民」游向藍綠嗎？
網路圖文作家蕭瑩燈製作之梗圖。（圖片來源：翻攝自蕭瑩燈臉書）
「小草」概念的生成
「小草」這個概念其實民進黨早就用過。民進黨2014年發起「民主小草」計畫，鼓勵年輕人參選基層鄰里選舉、幫助民進黨紮根地方。近十年後，柯文哲於2023年初參與白沙屯媽祖繞境的宣傳MV中，採用了由「餐廳服務生」創作、「餐廳奧客」主唱的〈小草〉做配樂，這首歌的歌詞寫著：
我活在自己的世界
我望著空白微亮的星空
他們看我像一個白癡
我也覺得自己白癡的可以
……
我是個小草 從來不會被擊倒
一天天的活一步一步的走
就算我被看不起 就算我被當笑話
不管怎麼樣
委屈難過悲傷
………
這首歌在歌頌柯P即使被嘲笑，還是傻傻地一直做、一步步走。其實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柯文哲只會覺得別人傻，不會覺得自己傻；但這首歌卻也打動了相當多有些青澀、有點宅，覺得被世界誤解，卻也想和世界連結的年輕人；而MV中塑造出的柯P形象，成了他們所認同、覺得會瞭解他們的人， 柯P就成了稚嫩小草與世界的聯結。柯營幕僚曾形容，柯文哲是年輕人的「政治初戀」。
到當年12月選戰後期，柯陣營正式把「小草」做為訴求重點，舉辦柯文哲和小草粉絲見面會，號召年輕人「一起做堅韌的小草」，這些年輕柯粉們自稱：「我們是小草，要成為疾風勁草。」到了隔年1月12日選前之夜，柯文哲號召「小草上凱道」。當天造勢活動中，柯文哲場子擠滿了年輕小草，比起賴清德與侯友宜的群眾，凱道晚會參與者平均年齡足足少了一輪。
柯文哲確曾攫住年輕人心
蔡英文兩度當選總統證明了年輕選民對大選的影響力。尤其是2020大選創下817萬票「蔡英文障礙」，其中年輕選民與百萬首投族被視為蔡創新猷的重要因素。2016年總統選舉，20到40歲選民投票率57.5%，但到了2020年，民進黨大力鼓吹年輕人返鄉投票，40歲以下的投票率衝到71.5%，年輕選民的確發揮關鍵力量。到了2024年大選，據中選會統計，未滿40歲的選民有607萬，約占總合格選民31%，也成了三黨搶攻的票倉。而相對於賴清德與侯友宜，柯文哲的形象更容易擄獲年輕的心。2023年底在建國中學、台南一中、高雄中學等7所高中舉辦的總統模擬投票，柯文哲拿下近6成得票率，而賴清德僅不到3成。
依民眾黨在總統大選後公布的黨員年齡分布，共約3.2萬黨員中，年齡占比最多的屬於31到40歲，有38％；次高為41到50歲，占27％；接著依次為21到30歲19％、51到60歲10％、61到70歲30％、16到20歲2%、71歲以上占1％。若由黨員結構來看，30歲以下年輕人比例並非最高，尤其是20歲首投族更是少數。民眾黨也用這個數據辯稱「滲透校園謠言不攻自破」。
但是現代年輕選民的特點是不會主動參與特定政黨活動， 更少直接加入政黨；而柯文哲團隊的確善於運用各種社交平台、進入校園，用年輕人的語言與他們互動，尤其是柯文哲無釐頭式的風格，反被年輕人認為不是死板老頭子，獲得他們認同，因此，民眾黨吸引到的小草不見得會入黨，但會用選票支持柯文哲和民眾黨。
現代年輕選民的特點是不會主動參與特定政黨活動， 更少直接加入政黨；而柯文哲團隊的確善於運用各種社交平台、進入校園，用年輕人的語言與他們互動，尤其是柯文哲無釐頭式的風格，反被年輕人認為不是死板老頭子，獲得他們認同。（資料照）
抓住年輕人心是為改變往後世代的走向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小草的影響力，即使年輕選民曾經扶蔡英文上馬、也一路挺柯文哲，但從2024總統大選結果分析，柯文哲分別輸侯友宜與賴清德90萬與180萬票，這些票數不是靠「小草」可以補足的；就算2024年百萬首投族全部灌給柯文哲，還是贏不了選舉。進一步看整個人口結構，40歲以下選民總數不到40歲以上選民的一半，而且前者投票率也比後者低，因此年輕選民不是決定選戰勝敗的最重要因素。
但是培養年輕選民並不只是在投資一次、二次的選舉，而是在影響一個世代未來幾十年的政治傾向，這是做長期投資。雖然民眾政治偏好會隨著年齡改變，但一些基本價值認同一旦形塑很難大翻轉。民眾黨如果能建立年輕選民的認同，當然是往後長遠政治發展的重要本錢。
不過「小草」在還沒有成大樹前，他們的認同還在形塑中，因此也是好惡分別、容易變臉。而小草對民眾黨和柯文哲變臉，並不是從這次政治獻金風暴開始。本屆立法院白藍聯手，以「國會改革」之名做出許多違反民主常理的劣跡，小草們對民眾黨就不像一月大選時那麼熱情。今年519，柯文哲、黃國昌等民眾黨明星發動小草上街頭，結果只吸引了不到8000小草現身；相較抗議於黑箱擴權的青鳥行動10萬人聚集青島東路形成強烈對比。519的成果，應該會讓政治敏銳度不低的柯文哲與民眾黨幹部們已有所警惕。
依台灣民意基金會長期進行的「全國性民意調查摘要報告」，民眾黨在政治獻金弊案爆發後支持度下降並不大、只跌2.2%，這可能是因為調查進行期間事件剛爆發、還未發酵，但從3月到8月民眾黨支持度的長期趨勢卻是：從19.2%、18.6%、18.2%、14.3%、16%到13.8%一路下滑。其中以5、6月間，藍綠在立法院搞擴權修法時下降最多。
今年519，柯文哲、黃國昌等民眾黨明星發動小草上街頭，結果只吸引了不到8000小草現身；相較抗議於黑箱擴權的青鳥行動10萬人聚集青島東路形成強烈對比。（資料照）
黃國昌尚無取柯文哲而代之的本事
民眾黨的組織結構不完備，在這次政治獻金風波中曝露無遺。民眾黨在中南部發展基層還未見成效，甚至在區域立委選舉中也全島皆墨。民眾黨至今還是綁在柯文哲身上的一人政黨，小草和民眾黨的聯結也是柯文哲。雖然黃國昌對年輕選民也具吸引力，但依黃國昌2023年12月7日在臉書公布他於當年11月8日與柯文哲售行「合作會談」的摘要，黃國昌承諾「黨務運作完全由柯文哲決定，黃國昌不介入，亦不多言黨內未來可能發生的糾紛。」除非決心和柯文哲翻臉， 否則他會被這個承諾綁死，無法取代柯，小草對柯的祟拜也難以利轉到黃國昌身上。
十年前年輕選民也曾寄希望於時代力量，但黃國昌離開時代力量也讓這個曾經的國會第三大黨奄奄一息，如今連3%政黨票門檻都跨不過，年輕選民也揚棄了時力。如果柯文哲之於民眾黨就像黃國昌之於時力；柯文哲政治信用繼續破產，民眾黨也會隨之消亡。
「小草」成政治移民或難民都在一瞬之間
曾精準預測台灣選舉結果的日本台灣政治權威、東京外國語大學名譽教授小笠原欣幸預言：「民眾黨主席柯文哲推翻兩大黨政治的挑戰終結。台灣政治可能重返傳統的兩大政黨對決型局面。」如果他預言實現，支持柯文哲的小草，會成為政治移民流向藍、綠兩大黨，還是成為政治難民、 等待另一個「政治戀人」出現？
藍、綠兩陣營目前看不到足以吸引小草的魅力領袖，短期間內小草恐成失落浮萍。不過現在離下次大選還有兩年，期間有太多外在變數都可能影響年輕選民認同。更重要的是，從樂生、野草莓、野百合到青鳥，從這些衝擊歷史發展的重要社會運動中可看到年輕人自己掌握時勢、創造議題的強大能力，這是建制中的政治菁英不能忽視的。流亡的小草也有可能領引自己的時代革命。
本名郭宏治，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SUNY-Binghamton 社會學碩士，台大經濟系學士。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思想坦克】〈小草會成政治移民還是政治難民？〉
相關新聞
編輯精選
自由評論網粉絲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