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坤
批判「無恥課綱」的北一女教師區桂芝說：「什麼叫做自由，如果西方的自由就是個人的人身自由嘛，言論自由嘛，可是中國人也講自由阿，我們的自由是莊子的時代〈逍遙遊〉不是自由嗎？」歸結區桂芝的意思是：西方的人身自由、言論自由中國人也有；莊子時代中國人就有自由了。
北一女教師區桂芝。（中央社）
以此而言，莊子自由嗎？距今2400餘年前的歷史人物，我們無從得知他有沒有如區桂芝所言的「自由」，僅能透過他的著作《莊子》一書沿波討源，但此一工程牽涉到為《莊子》注釋何止百家，各家的詮釋觀點隨著時代轉化而有所差異，更與現代義的自由無關。屬於《莊子》內篇之首的〈逍遙遊〉雖被大多數學者認為是莊子本人所作（也未必可信），但通篇沒有提到「自由」二字，即使將「逍遙」二字透過「創造性詮釋」認為是自由，顯然對「逍遙」和「自由」分不清楚，卻大談莊子時代的自由，違犯見樹不見林的謬誤。
戰國時代的莊子自由嗎？其實他是不自由的，因為不自由所以他藉《莊子》一書抒發他的生命觀，表達他對逍遙的「夢想」；進而言之，莊子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戰亂頻仍、民不聊生的不自由時代，引發莊子無從避免的悲哀感，唯有從自我心靈中去「超越」它，那麼他哪來的自由。退一萬步說，《莊子》的自由，數千年來中國人為何依然沒自由，即使現代中國共產黨極權社會主義下的中國人，更沒有通過政治保障個人的自由與言論自由。
《莊子》一書問世之後，歷經數百年的孤寂而無人知曉，直至魏晉南北朝才捲起一陣《莊子》熱，原因是中國陷入秦統一天下後的分裂局面，氏族之間的貪婪征戰，殘酷的兼併屠殺，如曹操所言「千里無雞鳴，白骨露於野」的慘況。
亂世的言論自由，魏晉南北朝掀起一陣反抗「儒家名教」思想的言說，但也僅止於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賢」之流，在竹林聚眾喝酒、縱慾；大眾面前赤身裸體、翻白眼以示對不「自由」的反抗與喟嘆。但這短暫的身心自由亦遭到執政者殘暴無情的迫害，宛若暗夜中畫過天空的流星一般。
那麼，區桂芝知所言「中國人也講自由」，最具體的方式就是「隱居山林」，天高皇帝遠逃避不自由的殘酷世界，在儒、釋、道合流的桃花源世界，就是知識份子獲得精神超越的生存方式；只要不造反「帝力於我何有哉」的隱遁世界，是造成中國山林文學山水詩、中國文人山水畫發達主要的原因。從陶淵明、王維、蘇東坡的身影看到這股中國知識份子，在帝王極權政治下對自由矯情的身段與吶喊。自由僅止於心靈層次、精神層次的自由。
是以，中國人的自由當然不是西方「政治公民」的自由。可以說「莊子式」的自由，是阿Q式精神勝利法的始祖；中國知識份子的自由，當然也就無從發生西方歷史為人民爭取人權與言論自由史詩般的奮鬥過程。幾千年的歷史證明中國人的「精神超越大法」，麻痺了普羅大眾「寧願為奴」的民族本質。
（作者為「台灣北社」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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