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即將到來的總統大選，我們或許更要關注的是，中共是否會進一步先行形塑「假使賴清德（右）贏得大選、兩岸將兵兇戰危」的氛圍。左圖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報社合成／美聯社、歐新社）
◎王智盛
習近平在去（2022）年如願在中共二十大順利連任黨總書記、並在今年兩會期間也繼續連任國家主席。原本習近平第三任期的展開應可一帆風順，未想2023年竟成中共內外交迫的多事之年：政治上有讓人霧裡看花的外交部長秦剛及國防部長李尚福等高官落馬之疑；經濟上飽受房地產全面泡沫、投資貿易出口都大幅衰退之苦；社會上又要面對疫情解封後各地陳抗維權屢起的壓力；更遑論在外交上備受「戰狼外交」和威權輸出的國際社會反彈。就在這樣內外交迫的壓力下，北京當局儘管仍舊死守「一中原則、九二共識、一國兩制」的對台政策原則，但相較於過去幾年窮兵黷武、動輒得咎的對台「戰狼」作為，其2023年的對台政策作為也有悄然轉向的趨勢。以下僅就北京當局2023年對台政策的變化略作盤點回顧：
一、破格的北京對台人事與決策體系的可能轉變
從人事安排來看，去年底跌破眾人眼鏡、接任國台辦（中台辦）主任的宋濤，由於在中共20大時並未當選中央委員，原本被視為早已屆齡的「待退之身」，卻能會得習近平的青睞而臨危授命。儘管宋濤上任一年確實在對台交流工作上極為活躍，但從目前國台辦一正（宋濤）三副（陳元豐、潘賢掌、仇開明）等領導班子，極為罕見的都不具有中共的中央委員或中央候補委員身份，宋濤也沒有如外界預期地以「夏寶龍模式」拿下政協副主席的地位，是否正預示著國台辦更降格成為一個執行對台事務性工作的「執行者」，抑或北京未來進一步藉勢調整整體對台政策的決策、執行、甚至分工系統，也頗值玩味。
尤有甚者，過往每年於農曆春節前召開的「全國對台工作會議」，今年也破天荒地延遲到五月上旬舉行。儘管此只是北京高層對於每年度對台工作佈達指示的工作層級會議，但若沒有此類會議的召開，每年度中共對台政策作為該如何有效地由上至下貫徹落實，不無疑問。反之，倘今年「全國對台工作會議」的延遲並不會影響到中共對台工作的落實，是否也意味著前述對台政策的決策、分工到執行系統都有所變化，來年（2024）或可進一步持續觀察。
二、大行「精準統戰」工作，營造「和平」假象與深度介選
在年初宋濤走馬上任不久，即在一月份以其公開署名名義，在中共「求是」雜誌發表文章，突出強調兩岸關係的「四要」：要和平、要發展、要交流、要合作。此一起手式幾乎已經預告了北京今年對台工作中的緩和趨勢，接下來在農曆春節後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訪中，王滬寧透過與國民黨副主席夏立言定調「交流是當務之急」後，可以看到在今年年內宋濤與國台辦親力親為地與各在台政黨、縣市首長、基層村里長、各行業協會公會、宗教團體等接見交流，北京企預與台灣恢復「交流統戰」工作之心昭然若揭。但仔細觀察，此與10年前王毅所主張的「大統戰、大交流」之策略作為已有相當不同，主要差異在於：
1. 原則導向：在交流統戰工作中凸現從「兩岸一家親」到「一中原則」的鑲嵌與潛默，將可能是與過去對台交流工作的導向差異之處。過往可能更重讓利來吸引爭取台灣民眾的支持，現階段可能更重視原則立場的宣示與塑造。
2. 精準統戰：切割細膩的統戰交流對象類別，直接由不同部委、不同統戰部門對接交流，營造台灣各行業、各階層、各對象支持交流統戰的「和平」氛圍與假象，甚至會將此種氛圍假象，架接在台灣選舉「戰爭與和平」的認知作戰之上，形塑出「北京要交流和平、台北反交流引戰」的錯誤認知。
3. 長線介選：由於今年底明年初適逢台灣總統大選，中共對台工作的重點之一自然也是潛移默化地影響投票意向。但與過往不同的是，北京不再是赤裸裸地以交流之名公開介選、也不會是只有在接近選舉的時刻大張旗鼓地支持特定候選人，更多是展現「以交流為工具、以介選為過程、以統一為目的」的戰略定力和耐力。
三、貫徹「和戰兩手」，以「超前部署」營造威脅壓迫
儘管北京對台「軟硬兩手」的作為始終未變，但從今年各面向的操作手法來看，不但更加細緻純熟，甚至也企圖想努力擺脫過去台海問題「麻煩製造者」的國際負面形象：
1. 超前部署「硬的一手」，倒果為因創造「和平維護者」假象：在去年美國前眾議院議長裴洛西訪台及中共強硬軍演引發的國際撻伐後，今年可以看到北京當局在類似作為上的「超前部署」---往往更多強調北京才是努力在維護台海和平現狀，而任何造成台海問題國際化的作為都是台灣政府在破壞現狀；北京是因為台灣破壞現狀而不得不以各種強硬作為來捍衛現狀---此種倒果為因的論述雖不為國際社會所接受，但卻有效創造了「台海兵凶戰為責任歸屬」的爭議，短則造成了民進黨2024年總統候選人賴清德的政策屬性有所疑慮，長則企圖扭轉國際社會對於北京與台灣誰是「麻煩製造者」的形象，並轉嫁「破壞現狀」的責任到台灣身上。
2. 擴大「硬的一手」運用內涵，以「超前部署」營造「空白威脅」相較於過往中共慣用的「文攻武嚇」手法，北京當局今年以降在「硬的一手」上的工具選擇顯然針對性更強、威嚇性更高。從年初到年末、從富察到羅森等多起台灣民眾遭受中共以各種法制作拘禁，引發台灣民眾一定程度的寒蟬效應；對於台灣水果及農漁產品無預警且無理由的禁運制裁，也造成相關族群的敢怒不敢言；而在本文截稿前中國商務部宣布「認定台灣對中國的限制措施構成貿易壁壘」，則更是對於相關企業及民眾在台灣總統大選的「空白威脅」。質言之，北京為了擺脫「麻煩製造者」的形象，不再是單純地以軍事恫嚇作為對「台硬的一手」，甚至更進一步「硬的一手」的運用手法法制化、運用對象普及化、運用時機超前化。
在11月份中美「拜習會」後，吾人將會看到中共進一步重啟大國外交、重構中美關係。與此同時，從2023年的中共對台政策的盤點可以看出：北京一方面釋放出越多交流統戰的「單方善意」，一方面在國際場域指謫台灣、在國內場預以法制裁台人台企。面對即將到來的總統大選，我們或許更要關注的是，中共是否會進一步先行形塑「假使賴清德贏得大選、兩岸將兵兇戰危」的氛圍：一方面在選前讓國際社會的不安得以「出口轉內銷」、「販賣恐懼」的介選，二方面也針對「假設賴清德後」的國際氛圍超前部署，先期限制住下一任政府的台海和平論述的制高點。
（中央警察大學國境警察學系助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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