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益宏
在賴清德副總統於27日民進黨中常會中，請行政院積極調整護理人員薪資待遇，優先匡列預算給予加薪，緩解並改善護理人員薪資及勞動條件後，行政院旋即在28日提出護理人員夜班費獎勵方案。執政團隊保障護理人員權益的決心與效率，固然值得肯定，但對於衛福部選擇以速食、廉價、鋸箭方式，處理錯綜複雜的護理人力問題，並將難題甩鍋醫院，顯然是又要醫院做功德。
「因為COVID-19疫情的衝擊，護理人員工作壓力變大，導致提早退休、離職率增加、護理人力不足的問題更加惡化。2022年我國護理科系新生註冊率、護理應屆畢業生執照考試通過率均較前一年降低；醫院護理人員總空缺率也較前一年提高許多，顯見各醫院護理人力短缺情況嚴重，影響民眾就醫權益和照護品質，已成嚴峻問題。此外，為了達成合理的三班護病比，也必須有足夠的護理人力才能完成。」民進黨如是說。豈料，本該從養成、留任等人力供給面著手，進而檢討三班護病比、減輕護理人員工作壓力、改善工作環境與勞動條件的整體規劃，最終衛福部卻在人力供需失衡的現狀下，率先推行夜班獎勵，彷彿有錢好辦事，大灑幣後一切藥到病除。
各醫院護理人力短缺情況嚴重，影響民眾就醫權益和照護品質，已成嚴峻問題。（本報資料照）
但事實上，如從經費財源、人力供給、獎勵細節分析，衛福部所提的獎勵機制，宛若飲鴆止渴，將加劇護理人力患寡也患不均的沉痾，成為扼殺社區醫院的毒藥，而衝擊民眾社區照護權益、動搖分級醫療基石。
細看已經在上週協商完成的113年度全民健康保險總額預算，行政部門與付費者共識編列20億元經費，用於因應醫院護理人力需求，強化住院護理照護量能；但依據衛福部規劃，護理人員夜班費獎勵預估經費每年卻高達43億元。試問中間差距的23億元要從何而來？難道又是要從健保總額中挖東牆補西牆嗎？又或是要醫院自掏腰包嗎？在整體醫療經費資源有限下，都將會使醫療環境更趨惡化。
這樣的憂心，並非無的放矢。根據立法院預算中心報告，自84年實施全民健康保險至108年止，全國地區醫院從568家滑落為366家，衰減幅度達35.56%；同期醫學中心家數成長92.31%、區域醫院成長70.83%。探究成因，臺灣地狹人稠，醫療資源可近性高，加以民眾就醫習慣與迷思，本應位處醫療樞紐的地區醫院，反而一再受醫學中心、區域醫院侵蝕輕症與門診病人照護。此外，自健保占率而言，醫院的健保預算有超過8成分配予醫學中心與區域醫院。地區醫院囿於資源有限，營運早已是捉襟見肘，衛福部此次慷醫界之慨的作法，恐怕已是壓垮地區醫院的稻草。
甚至，依據衛福部統計，地區醫院護理人員空缺率為8.74%，離職率為14.52%，都遠高於醫學中心與區域醫院。因為在都會區中，護理人員多願選擇具光環的醫學中心，而捨棄規模小的地區醫院；在非都會區內，則奢談護理人員願意至周遭生活機能相對不足的地區醫院。縱使地區醫院行有餘力，勉力招聘護理人員，但衛福部推估地區醫院護理人力缺口達20.59%，各層級醫院整理護理人力缺口為39.86%；屆時，地區醫院除要骨肉相殘積極搶才外，更要與財力雄厚的醫學中心、區域醫院競逐。在人力的賽局中，地區醫院如同站上懸崖邊際，一面是不能補足護理缺口，只能關床以對；另一面是不堪人力成本，只能關門大吉。
衛福部不思如何先充足護理人力缺口，且今日提出的夜班費獎勵，不僅依舊不能解決地區醫院招募護理人員困難，醫學中心每班可獲600至1000元、地區醫院卻只有400至600元的差異化補助，更是將地區醫院招募困境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衛福部應該改用公務預算，以醫學中心標準補助地區醫院夜班費，而非擴大薪資差距，鼓勵醫學中心與地區醫院爭才。我更提醒：「安有巢毀而卵不破乎」當錯誤的政策成為地區醫院的劊子手，屆時社區民眾的健康照護、第一線的醫療人員，都將何去何從？
（作者為台灣社區醫院協會理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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