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海獅先生
「幸福就像一隻蝴蝶，苦苦追尋時總是撲空； 但，如果你停止不動，牠就可能翩然降臨。」（霍桑，19世紀美國作家）
皮克斯的新作《靈魂急轉彎》。（圖片來源：Pixar）
請注意，下面有大量劇透，請斟酌閱讀
雖然有點晚，但我終於去看皮克斯的新作《靈魂急轉彎》了。關於這部電影，我有一位朋友說得好：
「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曾經因為對某一件事十分在行，就認為那是自己這輩子的人生目的。彷彿找到生命之火，生來就是要做這個。然後，事與願違。出於種種人世間的原因，自己最後沒能繼續這條『命定之路』。自我否定與遺憾從此如影随形。如果你曾有過這種感覺，皮克斯的動畫電影《靈魂急轉彎》就是一部會和你靈魂對話的作品。」
去看了以後，我終於理解朋友為什麼會這樣說了。因為整部電影都在貫穿這樣的一個主軸：除去那些捆在自己心中的枷鎖。
整部電影的大意是這樣的：主角是一位熱愛爵士樂、但一直不得志只能在中學當老師的老喬（Joe），正當他好不容易獲得了爵士樂團的演出機會時，他就在一場意外中到了類似靈界的地方，還陰錯陽差當上一位沒有火花、因而始終無法投胎的22號靈魂的導師。
曾經有很多偉人靈魂像林肯啊、德蕾莎修女，都想拯救22號，但是無論他們怎麼為22號灌輸前往人間所需要的「火花」，就是無法成功。非但如此，這些靈魂導師還在22號內心深處，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巨大枷鎖：你永遠都無法獲得「火花」！
我在看到這一幕時，不禁想起這是不是就在對應我們小時候看的種種偉人傳記。在我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主流價值觀就引導我們向那些不凡的靈魂看齊。要努力找到自己生命的意義、並且為此投注一切好成就非凡人生。這種引導方式看似正向，但當這種書籍實在太多的時候，小時候的我的確開始有了如22號那樣的想法： 「但，我就是做不到／不想做啊！」
一直到長大之後我才終於知道，小時候的那種逆反心理其實包藏的是一種深深的焦慮。而這種焦慮的來源，全都來自於內心中一種「非如此不可！」（Es muss sein）的執念感。這個概念起源於音樂大師貝多芬，據說有次他朋友欠了他不少錢，當他去找這位可憐的朋友要帳時，朋友嘆了一口氣，和他說了一句德文：「Muss es sein？（非如此不可嗎？）」貝多芬則篤定的回答：「Es muss sein！（非如此不可！）」就這樣，這個簡短德語句子的旋律被記在大音樂家的腦海中，最後還把它譜成自己的作品第135號。在他的作品中，音樂家將這句話從一句討帳的玩笑話，上升到一種嚴肅的形而上主題。
「非如此不可！」彷彿就是從上帝的口中說出、並引導世上所有的芸芸眾生向前邁進。我們每個人生來在世，都必須完成一些「非如此不可」的事情。但如果這項事情超出自己能力實在太多、目標實在太遠時，這就成為人們焦慮的來源。那麼，有什麼辦法來解除這樣的焦慮呢？
在這一點，《靈魂急轉彎》也告訴了我們答案：活在當下。
生命總會在某些時刻偏離自己的偉大航道，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的人生從此無光。我終於理解：為何我朋友一直很推薦無法完成人生夢想的人去看這部電影。它要我們與那個不完美、無法堅持目標到最後的自己和解。生活從來不是完成什麼「非如此不可」的志向，而是無數個值得被珍惜小小瞬間的總和：陽光、微風、地鐵裡街頭藝人演奏的美麗旋律，都是值得細細感受的。但我朋友沒說的是，有時候，即使已經走在自己命定的路上，也仍然會被各種自我的質疑否定打擊。
我很幸運，在大學時就找到了自己喜歡的歷史之路。我發覺透過描述那些歷史知名人物的喜怒哀樂，能夠讓整段歷史鮮活起來，我喜歡說著這樣的故事。但有時候，仍然會問著自己這條路到底能夠持續多久：「我能做好這件事嗎？」、「寫故事？現在都沒人看文字了，能撐得下去嗎？」、「大家是不是都不看好啊？」
但有時候，人們就是需要被小小的點醒，告訴自己那些值得在乎的並非是按讚數、獎章，或是別人的看法。要抵抗自我否定的焦慮，首先就得盡量讓自己不受外在社會環境影響，不要過度依賴社會給予的獎勵與懲罰。對於喜愛音樂的主角老喬來說，在人滿為患的爵士樂廳和在紐約地下鐵表演應該是一樣的，重點在於，你是否在演奏時進入一個渾然忘我的境地－在電影中，變成靈魂的老喬就看到了一個地方，裡面全都是專注於某些事到忘我的人們，那就是被心理學稱之為「心流」的狀態－當你屏棄了其他雜念與動機，單單為了做一件事而做它並完全樂在其中時，時間的流逝、外界的聲響都會逐漸消失，人們會變得和諧、放鬆，就算眼前有難關要突破，也有自信終究可以克服它。一旦嘗過那樣的滋味，人們就會更加努力、好再次達到那樣忘我的境地，自我就是這樣成長的。
而也就是在一次次忘我的狀態時，你才終於敢確信：你生來就是要做這個的。
不知道其他人怎樣，但我真的覺得看完這部片後，頓時讓我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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