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神奇海獅先生》麥卡錫主義是怎麼出現的?當兩方都渴望安全,最後的結果就是絕對的危險

在國際上,杜魯門一直都在圍堵蘇聯;然而在國內,他卻一直不認為共黨間諜能夠顛覆美國政府。所以打從選戰起,這個人就被杜魯門稱之為對手的「紅鯡魚」。然而這個原本應該只是煙霧彈的人,如今卻捲起一個他想都沒想到的政治巨浪。

神奇海獅先生

續上篇

最近,關於麥卡錫主義的討論又開始甚囂塵上。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日前指責美國的對華政策充滿「麥卡錫式的偏見」,似乎表示麥卡錫主義就象徵著某種歇斯底里的紅色恐怖與偏執狹隘。然而,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

嗯,其實真的是這樣XD

不過萬事萬物的出現都必定有其原因,當時右派逐漸變得歇斯底里,背後其實是有自己的故事的。接下來,我們就從當時的美國總統哈利・杜魯門的視角,來看待這一切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吧:

杜魯門乘坐火車到各地造勢,這是效法他的偶像威爾遜總統。但威爾遜巡迴演講的結局不是太好:因為太過勞累中風癱瘓。(圖:網路)

【紅鯡魚】

1948年8月,美國總統大選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對於當時正尋求連任的杜魯門來說,情勢可謂非常的不利...根據他的說法,超過九成的媒體全都預測他將連任失敗。如今反對黨共和黨也不斷對杜魯門發起進攻,說他的政府內部已經被共產黨間諜滲透。

在這樣的壓力下,杜魯門仍以驚人的意志展開競選活動。他乘著火車前往各地,平均一天發表10場演講、告訴人民:

「共和黨是華爾街財團的政黨,他們只是想重返華爾街獨裁的那個年代;」

但「我們的政府是由人民組成的。你們是政府,而我只是你們雇用的僕人.....我不能對你們發號施令、不能因為政見不同就把你們送進勞動營,我們就是不相信這一套......」

「有的事情得要我們去奮戰爭取......我們要向剝削人民血汗錢的特權階級宣戰,政府有責任為小老百姓伸張正義!」

他說,所謂的「政府內部有共產黨間諜」根本就只是共和黨激起民眾恐懼的工具。在一次新聞發佈會上,一名記者問他日前在國會召開的間諜聽證會:

「您覺得這是真有其事呢、還是只是『紅鯡魚』?」

「紅鯡魚」(Red Herring)是一句英文俗語。以前在貴族圍獵動物時,反對圍獵者就會在地上扔下一些煙燻鯡魚,好轉移獵犬的注意力。杜魯門立刻抓住了機會,說道:

「是的,我覺得就是這樣。我在這邊再次說明:上個月,眾議院的非美活動委員會(Un-American Activities Committee)『指控』一些前政府官員為共產黨員。但在那之後,大陪審團就已經裁定:委員會提交的信息完全不足以證明那些指控。 換句話說,這些公聽會沒有任何意義。相反它還對一些人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嚴重損害了聯邦僱員的士氣。這只是『紅鯡魚』罷了。」

杜魯門在這邊提到的前政府官員,指的是一名前國務院官員阿爾格・希斯(Alger Hiss),他是國務卿艾奇遜的朋友,然而在有些捕風捉影的人指控他是共產黨間諜後,他也被迫離開了國務院的職務。但杜魯門認為,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對手的煙霧彈罷了。

阿爾格・希斯。1948年8月3日,《時代雜誌》編輯錢伯斯在眾議院非美委員會指控他是共產黨間諜,希斯則拚死辯駁。兩天後,「紅鯡魚」事件發生。(圖:網路)

不過隨著選舉日逼近,人們依舊不看好杜魯門。在距離投票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新聞週刊》(Newsweek)訪問了50名重量級記者及評論家,問他們誰會當選總統。當時一名杜魯門的助理去買了一份回來,看完後整個人冷汗直流: 50比0!所有人全都預測杜魯門將慘敗!

只有杜魯門對自己深具信心。很快到了開票那天,杜魯門在入睡前就以幾千票之差暫時領先;午夜時他再度醒來,發現他已領先對手120萬票,但主持人仍堅稱他會在最後被翻盤。等到凌晨四點杜魯門被叫醒了,扭開收音機後,他發現自己已經超越對手200萬票!而主持人依然堅稱,杜魯門必敗無疑。

最後的統計數字顯示,杜魯門以超乎想像的票數連任總統。當萬民擁簇著他經過賓州大道時,他注意到華盛頓郵報大樓貼著一張橫幅:

「說錯話的烏鴉嘴,在此歡迎您回來。」

這次選戰無疑是杜魯門的歷史性勝利,美國人最終還是給了和平一個機會。之後連任最初的半年也的確是風調雨順,然而杜魯門哪知道,遠方的哈薩克出了一件事,立刻就改變他剩下的3年半任期、還有之後整整40年的每一任美國總統......。

杜魯門勝選之後,手舉著一份太早印好的報紙,上面頭條寫著《杜威(共和黨參選人)擊敗杜魯門!》(圖:網路)

1949年8月,在哈薩克草原上的觀察站裡,一群最頂尖的蘇聯科學家眼睛死死盯著遠方一個廢棄的小村莊。過了不久後,一道白亮的閃光伴隨著火焰,迅速吞沒了塔樓和商店。巨大烈焰的底部,把所有建築物、機器通通掩蓋。接著火球緩緩上升,變成橙色、紅色,最後只留下一團巨大漆黑的蕈狀雲。

觀測站裡的人興奮地大喊:「成功了!成功了!」大家興奮的互相擁抱了起來。這就是蘇聯的第一顆原子彈試爆,就是在這一刻,宣示了世界兩強的核競賽時代,已然正式來臨了。

美國一架氣象飛機立刻偵測到亞洲出現放射性爆炸現象。當試爆成功的消息傳到白宮後,杜魯門簡直不敢相信。在過去四年內,美國一直壟斷原子彈的核心科技,而他也對美國的軍事優勢深具信心。然而他的國外情報部門全都沒有告訴他,史達林竟然已經趨近成功開發原子彈!

一個月之後,白宮公告了這件事。杜魯門在聲明裡盡可能的輕描淡寫,希望維持國人對政府的信心:

「我們已經有證據表明,在最近幾個星期內,蘇聯發生了原子試爆。」

「自從這種原子能技術被人類釋放出來以後,其他國家的人遲早也會發展這個新的武力,這是可預期的。」

但在新聞發佈會一結束以後,所有記者幾乎全部陷入一團混亂,不是搶著出去打電話、就是搶著發稿。現在全美國全都知道:美國獨佔原子武器的時代,已告終結了!

《紐約時報》立刻刊文警告,現在開始不到一年,莫斯科就將擁有能一瞬間攻擊美國50座城市的力量,並且只光靠一擊就可以殺害4千萬名美國人。但最重要的是報紙也披露一項更驚人的事實:蘇聯擁有這項武力,比預測還要早上三年!

所有人都想知道:蘇聯是怎樣突破這樣的技術障礙的?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是:我們該怎麼辦?

蘇聯試爆第一顆原子彈。西方給這枚原子彈的代號為「老喬一號」(Joe-1),取自喬瑟夫・史達林的暱稱。因為架構與長崎原子彈近乎相同,因此引發西方內部存在間諜的疑慮。(圖:網路)

美國必須做出強而有力的回應!

那個「回應」,就是製作出比原子彈更厲害的「超級炸彈」氫彈。在過去,美國原子能委員會一直試圖阻止自己的國家製造氫彈,國務院甚至發出一份報告,說人類最後的希望,就是各國自我約束、避免把人類帶到玉石俱焚的悲劇境地,美國拒絕發展氫彈「將可以為世界樹立起一個好榜樣」。

但在蘇聯試爆成功後,一切就都改變了。蘇聯能創造出原子彈,那麼他們就已經突破最重大的技術瓶頸了。現在誰說他們不能更進一步、甚至比美國更快發展出氫彈?偉大的前總統羅斯福遺孀也出來講話,表示完全支持政府發展氫彈;甚至是連杜魯門自己的本黨國會議員都聲淚俱下,希望美國不要停止發展超級武器的計畫。他的理由很明顯:美國與蘇聯必有一戰,「當務之急就是把他們轟出地球表面,炸掉!否則他們就要先下手...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最後的討論會上,一些和平主義者仍然試圖阻止美國發展氫彈,這是毀滅世界的潘朵拉之盒。但無論他們如何雄辯滔滔,都沒辦法改變一件簡單的事實:美國可以延緩發展氫彈、卻不能阻止蘇聯製造氫彈。

最後由杜魯門總統做最後的定奪。他看完報告後,問身邊的幕僚:「蘇聯人有能力做出原子彈嗎?」

所有人都點頭。其中一名甚至補充了一句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杜魯門接了話:「那我們就別無選擇了,動手做吧。」

在接下來總統聲明中,杜魯門宣告:

「身為國家軍事首長,我有責任保護我的國家,抵禦各種可能的侵略。因此,我已經命令研究各種原子能武器,包括所謂的氫彈......」

在當天晚上,那個在會議中力抗美國發展氫彈到最後一刻的成員李連瑟爾,寫下了一段話:

「我必須把許多事情留給上帝.....」

而愛因斯坦則警告:「人類滅絕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英國「世紀間諜」克勞斯・福克斯。(圖:網路)

但是事情還沒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間諜疑雲再次凝聚在西方世界的上空。世人都想知道:蘇聯到底是怎樣突破技術瓶頸、比預期早三到五年做出原子彈的?在蘇聯擁有原子彈的消息披露後沒多久,英國軍情五處就鎖定了一名「最危險的世紀間諜」克勞斯・福克斯(Klaus Fuchs)。這人是在德國出生的英國籍物理學家,並曾經參與原子彈試爆的曼哈頓計劃。根據揭露的消息顯示,他向蘇聯提供英美的原子彈設計與數據情報長達8年的時間,美國科學家們估計,福克斯的情報大大縮短了蘇聯研發原子彈的時間!而在美國,另一件事情更是重創杜魯門政府:

1950年1月25日,瘦高的前國務院官員希斯被法院宣判偽證罪成立、並求處五年徒刑!

杜魯門徹底失算了!

在國際上,杜魯門一直都在圍堵蘇聯;然而在國內,他卻一直不認為共黨間諜能夠顛覆美國政府。所以打從選戰起,這個人就被杜魯門稱之為對手的「紅鯡魚」。然而這個原本應該只是煙霧彈的人,如今卻捲起一個他想都沒想到的政治巨浪。第一個襲向的,就是杜魯門的國務卿艾奇遜。當記者詢問他是否真的跟希斯擁有私人交情時,他非常勇敢(也可能非常愚蠢)的宣示,兩人的確是朋友:

「我不輕易交朋友,我也不輕易收回交情!」

記者會一結束,國務卿就向杜魯門總統提出了辭呈。但杜魯門看完了辭呈後,只用淡淡的一句話慰留了他:「事情總是會過去的。」

然而事情並沒有這樣過去。恐懼氛圍已經瀰漫了整個社會,只等最後一點星星之火就可以遍地燃燒。在希斯案宣判兩個星期後,堅決反共、但政治滿意度岌岌可危的參議員約瑟夫・麥卡錫(Joseph Raymond McCarthy)做了一場語出驚人的宣示:希斯的案件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手上有205個案件,都是牽扯共產黨員或忠於共產黨的人,但是他們仍然參與制定我們的外交政策!」

麥卡錫在瓦斯房裡點了火,從此「麥卡錫主義」開始延燒至整個美國。日後,杜魯門在自己的回憶錄中花了一整個章節,來敘述自己對那個時代政治迫害行為的看法:

「我一生都在同狹隘與偏見進行鬥爭...... 「我不認為學校教員需要進行特別宣示。我們應該有講授和學習的自由,教師講授可以學習的任何事物,並不等於說教師是不忠誠的。知識是沒有限制的。」

「我認為,美國並沒有被人從內部顛覆的風險。」真正危險的,反而是那些煽動的行為。

「煽動家利用偶然事件來加強群眾的歇斯底里。.....只要他們發現一個罪犯,立刻就會加罪於整個民族、整個宗教團體、整個工會或整個政黨......」

然而面對巨浪般的紅色恐慌,杜魯門已經無能為力了。但有一個人終於迎來了他的時代,這個人的看法與杜魯門完全不同,他自認自己是美國最堅實的愛國者,杜魯門那群人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和平主義鄉愿。共產主義者正用一種前無古人的方法來滲透、危害我國,唯有強勢的手腕,才能永保美國於自由!

那個人就是聯邦調查局長艾德格・胡佛。

接下來,就是胡佛的故事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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