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紐約地途》破碎的紐約

在紐約近三十年的時間,對這個城市的狀況從未感到如此沮喪。先前疫情最嚴重時期,走在無人的紐約街頭感受到的是一種修養生息的寧靜;而現在走在紐約街頭,被層層木板覆蓋的店家,反映出的是對政府的不信任與人性的懷疑。

NYDECO

紐約州長郭謨與紐約市長白思豪兩人每天口沫橫飛的在例行疫情報告記者會上說:今天因為武漢肺炎疫情而住院的人數繼續往下掉,因為武漢肺炎疫情而死亡的人數又來到新低。終於紐約市也將在6月8日結束「紐約暫停」限令,開始這個城市約三個月以來首次的開放。雖然第一期的開放民眾依舊不能在餐廳裡用餐,購物時也僅限於線上購買,店家外取貨。但悶壞的紐約客早就雀躍不已,滿心期待生活能夠逐步恢復正常。然而國殤日(5/25)那一天,明尼蘇達州的明尼阿波里斯市發生了喬治.佛洛伊德(George Floyd)在被逮捕過程中因警察暴力枉死的事件。全美一片重新出發,展望未來光明的情緒,一夕之間掉進黑暗深淵。

美國國殤日發生的喬治.佛洛伊德因警察暴力而死亡的事件,再度引發全美對於黑人長期受到系統性歧視問題的大規模示威抗議活動。(圖:作者提供)

年初到現在,美國不只深受疫情打擊,失業率飆到與192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年代一樣的高點,尤其是中低收入的有色人種族群受到的影響最大。今年以來又發生了三起全國矚目的黑人種族歧視事件:

2月23日,在喬治亞州一位名為Ahmaud Arbery的黑人在社區慢跑時,被一對白人父子認為是偷竊嫌疑犯而開槍打死。事件發生後,相關單位完全未有動作,足足等了兩個多月,才因為錄影畫面曝光,群情譁然,將涉案人士逮捕。

3月13日,肯塔基州的路易維爾市一位名為Breonna Taylor的黑人女士,因為警方闖進她自己的家與她男友發生槍戰,在沒有持武器的情況下,被警方擊中八槍當場死亡。

5月25日,George Floyd因為涉嫌使用偽鈔購物被逮捕,押解過程中在順從無反抗的情況下,被一位白人警察跪頸壓制長達八分多鐘,當他哭喊求救無法呼吸時,其他三位員警毫無作為,導致喬治最後窒息而死(受害者家屬私人進行的驗屍報告)。但在警方報告中卻描述是因為喬治抵抗逮捕所以採取壓制的動作。同樣也是因為民眾錄影發現事發過程與警方報告完全不同,而引爆美國自1992年加州金恩事件以來,最嚴重的抗議種族歧視示威活動。

全美黑人族群一百多年來受到系統性種族歧視的委屈與怨氣,在武漢肺炎發生後讓他們生活更加困苦的情況下大爆發。無視疫情嚴重與民眾被要求保持社交距離的規定,連續十天在美國各城市舉行大規模的示威遊行活動。黑人受到警察暴力的事件在紐約市從來也沒少過,尤其是發生在2014年的Eric Garner事件,幾乎是和George Floyd的情況如出一轍,兩人在生前最後說出讓人心痛的話同樣是”I can’t breathe(我無法呼吸了)”。不論族群,聲援黑人民權的紐約客每天都上街頭抗議,要求正義能獲得伸張。但就像之前不少大規模抗議遊行事件一樣,總會有少部分人士,以參加示威抗議的名義做掩護,卻在人群逐漸散去之後進行破壞店家打劫的事件。只是這次在紐約的抗議示威卻引出好幾個世代都未曾見過的嚴重暴動與掠奪(looting)事件。

紐約市警察暴力的問題已久,民眾抗議要求改善的抗議示威活動不曾間斷。(圖:作者提供)

抗議剛開始那幾天,入夜後示威民眾不願散去而擋住道路,包圍著警車,與警方發生衝突,甚至燒毀警車。這些現象雖然從電視畫面上看起來頗為震撼,但在紐約或是其他城市歷年來的抗議事件中並不罕見。市長白思豪也曾向民眾喊話,如果覺得公平正義沒獲得伸張,把箭靶放在政府或警方就好,不要去破壞無辜的店家或其他民眾的車輛。不過到了星期天(5/31),情況急轉直下,許多被認為是外地來的,明顯與白天示威遊行組成不同的年輕群眾,入夜之後開始破壞、打劫因為疫情關係而關門的商家。這些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他們有目的性地挑選店家,紐約蘇活區的精品街各大名牌的旗艦店首當其衝,遭到嚴重破壞與搶劫。

入夜後在城市裡進行砸店搶劫的人與白天遊行抗議種族歧視的人群是不同的組成。(圖:作者提供)

這些人如入無人之境般,有計畫性的破窗讓幾個人進去,然後將店家內部展示或是倉庫裡的存貨先搬到外面,讓同夥瓜分贓物,再放進前來接應大部分掛著外州車牌的車子後,再往下一個目標前進。這些人或許因為疫情關係也戴著口罩,所以不在乎媒體或是其他民眾在他們進行打劫掠奪時對他們攝影。而且他們也鮮少針對圍觀拍照或是經過的車輛作挑釁與破壞的行為,目的非常明確。也有一部分紐約當地年輕人跟在這些集團後面撿拾搶來的服飾與3C產品。

曼哈頓鬧區店家被搶劫的物品散落街頭,也被路人撿拾。(圖:作者提供)

曼哈頓蘇活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獨特的建築風格,許多十九世紀就蓋好的鑄鐵結構樓房,曾經是許多藝術家棲身之地,建築正面Z字型鑄鐵逃生梯,更是紐約市的經典市容之一,幾條主要南北向街道都還保留石磚路面。隨著時空轉變,這些樓房成為富有人家挑高的豪宅,豐富多元的藝廊,一家一家被精品名牌的旗艦店所取代。即便如此,蘇活區一直都是紐約客非常喜歡而且自豪的小天地。可以附庸風雅的來購買名牌服飾包包,也可以悠閒的來這裡做window shopping,people watching。

蘇活區因為精品名店林立,是這次砸掠奪事件損失最慘重的地區之一。(圖:作者提供)

就這樣,星期一早上所有紐約客都從媒體上看到象徵奢華又充滿文風藝術氣息的蘇活區,宛如戰場一般的殘破。店家亡羊補牢急忙請人來清理現場,並且再度在櫥窗外釘上更堅固的木板。幸運沒受到破壞的店家也不願意再冒險試自己的運氣,紛紛進行門窗的防護措施。對紐約客來說,商家門面釘板通常是只會出現在新聞報導中美國南方居民預防颶風來襲前做準備的畫面。如今自己熟悉的街景卻呈現既陌生又詭異的氣氛,即使是住在這裡的民眾外出運動或辦事時,也拿出手機拍照,彷彿來到一個新的城市。

經歷過兩個晚上嚴重掠奪的蘇活區,現在大部分店家門面都釘上防護木板,形成很詭異的街景。(圖:作者提供)

星期一,紐約實施了自1943年以來首次的宵禁命令,讓人啼笑皆非的晚上11點啟動時間,加上警力部署的錯估,那些像是叢林裡搜尋獵物的狼群的盜賊,早已進行了另一輪洗劫。街角的雜貨店成了他們掠奪累了後的補給站,飲料香菸任由自取。同樣駭人的畫面又登上了各大媒體,紐約市長與警察單位成為眾矢之的,被民眾與州長痛罵保護民眾財產不力。於是政府將宵禁開始時間提早到晚上8點,並將持續實施到星期天。諷刺的是,1943年會實施宵禁也是因為一位白人警察在哈林區槍殺一位黑人士兵而引發的種族暴動事件。超過四分之三世紀的時間,美國黑人廣受歧視的問題顯然沒有什麼改善。

紐約市長與NYPD因為連續兩個晚上未能阻止大規模砸店搶劫事件飽受批評。(圖:作者提供)

不只蘇活區,熨斗大樓附近的店家,曼哈頓中城梅西百貨附近商圈,在星期天與星期一兩個晚上的時間同樣被破壞掠奪的相當嚴重。而布朗士區許多投入畢生心血的小店也被洗劫一空。在紐約近三十年的時間,對這個城市的狀況從未感到如此沮喪。先前疫情最嚴重時期,走在無人的紐約街頭感受到的是一種修養生息的寧靜;而現在走在紐約街頭,被層層木板覆蓋的店家,反映出的是對政府的不信任與人性的懷疑。

大部分的紐約客在此之前都無法想像鬧區裡商店被破壞搶劫的畫面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圖:作者提供)

絕大部分紐約客都很清楚不能將這些掠奪行為與其他示威抗議的活動混為一談,支持黑人平權運動的意志更不會動搖,只是那些破碎的櫥窗、撬壞的鐵門與沈重的木板景象,已經深烙在紐約客心中,這次療傷恐怕要相當久的時間了。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

已經加好友了,謝謝
歡迎加入【自由評論網】
按個讚 心情好
已經按讚了,謝謝。

相關新聞

編輯精選

載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