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自由開講》給茂哥的一封信

◎廖文瑜

敬愛的茂哥:

今天,終於輪到您站上舞台當主角了!

您這一生成就了多少人站上舞台、發光發熱,包括我—一個原本沒沒無聞的小女子,卻因為您的總策畫、總撰稿,使《佛國之旅》節目榮獲金鐘獎。我用我的雙腳翻山越嶺、走遍佛國,您用您的文昌筆與全然的生命陪伴我走過一千個春夏秋冬。我上台領獎還只能信守與您保密的承諾,感恩當時極少數人知道的「德蒙多吉」,這個獎本該屬於您,沒有您,就沒有『佛國之旅』;沒有您,就沒有廖文瑜。

沒有您的生花妙筆,那些影像就失去了生命;沒有您的風趣幽默,主持人就失去了光芒。是您給了那些歌曲、那些書本、那些影像靈魂。

『又是一幅天光。月彎仍在高掛,日頭已從東方暈開。腦子裡無限嘈雜。這一夜,又是個挑燈夜戰,我已走出陽台許多回;陽台之於我的意義和功能,夜空知道,妳知道。』

這是您在2009年為我的新書—小女子闖天關,所寫的書序。

今天輪到我,一樣的月空、腦子無限吵雜、挑燈夜戰給您寫信。

詹德茂先生(左)是金鐘獎得獎電視節目《佛國之旅》的總策畫、總撰稿。(作者提供)

將近20年來,您協助我擔綱製作的節目、紀錄片、音樂會、書籍,撰寫過無數的文字。短短幾分鐘的歌,道盡您對世間的悲苦與灑脫;一個小時的節目,是您博覽群經、再三思索、斟酌、抽了好幾包香菸,把整個生命埋入古今時空,淬釀出來的精華。與其說是「撰寫」,還不如用「嘔心瀝血」來得貼切,您曾告訴過我,經常寫到感覺要吐血。

老大益嘉兩歲前,為了佛國之旅,孩子晝夜只能看見您伏案面壁的背影,您寫著:幾百個夜晚、幾百片星空,怎麼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接受了我這樣一個女子的纏鬥,我動個心念,您們便是百轉千迴。其實,我知道不只是我動心念,只要能利益眾生的工作,您永遠都是百轉千折,一個人孤獨地挑燈夜戰,不是大夥兒不幫忙,而是沒有人能取代您。創作的孤獨,創作的寂寞,要歷經多少暗夜,只有天知、地知,還有您的靈魂自己知。

儘管每一個您允諾的專案都是百轉千折,但承佛威德、菩薩保佑,您總能平安出場。這一次,您竟然一去不回!我知道,這個肉身體讓您今生受苦了;我知道,您還有未竟之志;我也知道,您對妻小無限牽掛;但我更知道,您渴望回歸自性、進入永恆自由的決心。

2006年,您在佛國之旅的腳本寫著:

『毀滅是重生的開始,今生只是性靈進化的過度階段;印度教也深信著因果輪迴,因而相信死亡是捨棄臭皮囊、舊皮囊,進入更高精神層面的必經之地,所以死亡也是一件莊嚴的祭典…。』

今天,您比我們早一步體驗這一場莊嚴的祭典。想您此刻依然叼著菸、咬著筆、眼珠著轉著轉,為自己的告別式寫下最後一本,充滿茂式風格、冷調幽默,要讓人們對死亡祭典從此有了截然不同的想像,對吧?

細膩、善感、多情、幽默、風趣、瀟灑…您像是住在每一位當事人生命裡的靈魂般,一字一句都寫進我們的心坎裡。如今,由我來寫您、說您,每一句都詞不達意。

我只能再借用一次您寫的,送給您、也轉送給現場來跟您告別的至親好友。所有對生命的體解,十四年前,您早就留在佛國之旅節目了。

2006年,您(詹德茂)在佛國之旅的腳本寫著:『毀滅是重生的開始,今生只是性靈進化的過度階段;印度教也深信著因果輪迴,因而相信死亡是捨棄臭皮囊、舊皮囊,進入更高精神層面的必經之地,所以死亡也是一件莊嚴的祭典…。』(作者提供)

「我不曾遠離那些信仰我的人,或甚至不信仰我的人,雖然他們沒看到我,我的孩子們將永遠、永遠受到我慈悲心的保護。」蓮師說過的,必將永恆不變。

藏傳的密勒日巴尊者,給了人們這樣的提醒:『那個我們如此害怕,所謂的〝屍體〞,此時此地,就跟我們住在一起。』

『如果你對死亡感到害怕,那也就沒什麼好怕,因為這正巧代表…你,還活著。』

在我的書序言最後,您留言:巴不得閒雲野鶴的詹德茂.於小公園邊的陽台。茂哥,這次,您總算真的如願以償了!今天是您的解脫大日,小女子僅能將您當年送給觀眾的智慧,再轉送、祝福予您:涅槃就是如來,如來就是無所謂來、無所謂去,既沒有來、也沒有去…。

(附註:這場大家與茂哥告別的日子,訂於108年10月1日星期二上午九點,於台北市第一殯儀館【景行廳】舉行。)

(佛國之旅節目製作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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