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撒娜／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
即將在2019年10月4-8日舉辦的第十屆臺灣國際民族誌影展，主題為「看見主權」，主要在探索我們與我們的土地、身體以及群體彼此之間的關係。
在本次影展「看見主權：民主與正義」這個單元裡收錄了五部影片。對於此刻身在台灣／東亞的我們來說，每部影片看起來都讓人怵目驚心，深有所感。這些影片不約而同地告訴我們一個事實：原來，即使看得到主權，並不代表就能擁有；原來，在世界許多不同角落，人們正面對著相似的艱難處境，也都有著不知該走向何方的茫然；原來，所謂的「國家」與代表「正義」的警察與法律，往往反而成為政權壓迫平民的工具，令人顫慄。
《馬里博爾起義現場》是一部特別的互動式電影。斯洛維尼亞的馬里博爾曾經是繁榮的工業城市。受到群眾信任支持的領導者，上台之後竟然爆發一連串的政治腐敗，民眾被背叛所引發的憤怒轉變成「違法」的抗爭。導演刻意讓許多不同的事件與時空交錯，呈現出在所有抗爭現場都能感受到的混亂狀態。
《馬里博爾起義現場》是一部互動式電影。導演刻意讓許多不同的事件與時空交錯，呈現出在所有抗爭現場都能感受到的混亂狀態。（圖：城市遊牧影展）
導演邀請觀眾透過特別的參與模式來共同思考，如同那些在抗爭現場的民眾一樣，必須決定是否繼續聽從組織者的指示，留在自由廣場進行非暴力抗爭，或是跟隨激動的人群前進市政廳，衝突一觸即發。然而到最後，我們會悲傷的發現，不管是選擇前者或後者、暴力或非暴力，至終所謂的｢國家機器｣都會成為權力者手中的工具，曾經以為保護人民的警察與武裝部隊，將催淚瓦斯、手榴彈、裝甲車、水砲、直升機等各種本應該用來對付敵人的武器，反過來攻擊沒有武力的平民。
曾經發生在馬里博爾的國家暴力，最近也同樣發生在與台灣近在咫尺的香港。這些日子裡，我們每天經由各種媒體，遠距關注香港人民悲壯的持續抗爭。
《分域大道》這部影片，藉由把五位社運人物黃之鋒、何韻詩、黃洋達、劉偉德和林淳軒在雨傘運動後尋找生活日常的故事交織起來，呈現出他們如何各自面對社運的後果，最終悟到各自的路向原是選擇的總和。
《分域大道》藉由把五位社運人物黃之鋒、何韻詩、黃洋達、劉偉德和林淳軒在雨傘運動後尋找生活日常的故事交織起來，呈現出他們如何各自面對社運的後果。（圖：網路）
反抗有不同的形式，不同世代之間與不同個體有各自的選擇。在《反抗的儀式》這部影片中，西藏裔美籍導演藉由與不同世代行動者的對話，探討反對中國占領西藏的抗爭，其中共有三種不同形式的反抗：暴力的、非暴力的、或者是傷害自己的方式。一位前西藏僧侶違反他的誓約，選擇成為游擊隊的領袖，進行暴力抗爭。導演自己的母親則跟隨達賴喇嘛的中間路線，與收養她的家庭定居美國。有些人不想用暴力反抗、卻也無法接受自己的家園與民族被摧毀，因此選擇自焚抗議的形式。影片中年輕的西藏男子在2006年試圖自焚，而他不是唯一，根據某些長期聲援西藏的NGO統計，自從2011三月以來，已經有超過150人選擇自焚這種最痛苦的方式來抗議中國施加的暴力。
做出不同選擇的行動者，往往有著類似的動機，卻常導致不同的結果。
《波蘭政治交叉口》以波蘭近年來的政治局勢動態為題，藉由兩位不同政治立場的愛國女子觀點，紀錄黨派陣營間戲劇性的鬥爭。在這部影片中，我們看到以｢愛國｣為名所造成的種種差異與衝突。
《部落正義》討論的則是對「正義」不同的實踐方式。加利福尼亞作為美國印地安人口和部落數最多的一州，兩位堅毅的印第安女性正在領導著一項顛覆美國司法制度的運動。她們試圖創立一個新的系統，專注於修復傷害而非單純懲罰犯罪，計畫性地讓部落成員離開監獄重新面對人生，防止兒童從社區被帶走，並努力減低年輕人因犯錯輟學而進到監獄服刑的可能性。
《波蘭政治交叉口》以波蘭近年來的政治局勢動態為題，藉由兩位不同政治立場的愛國女子觀點，紀錄黨派陣營間戲劇性的鬥爭。（圖：網路）
在這些故事裡，我們看到不同處境下的共同點。大部分的人如同平凡的你我，多數時刻怯懦軟弱；他們選擇站出來，很多時候是因為他們再沒有退路。挺身抗爭有用嗎？有時有，有時否。馬里博爾的抗爭最後讓腐敗政客下台，香港的抗爭仍在進行中，西藏的抗爭已經持續多個世代，卻依然看不到未來的出路。
甚麼是暴力與正義的形式？有形、或無形？報復式的、或修復式的？該選擇做出回應、適應現況、或是傷害自己？沒有人知道正確的答案，正如同在抗爭現場，大家不確定該如何繼續下去一樣。但是如果不曾站出來、進入群體、走向現場，絕對無法感受到那種與群體同在的強烈情感，就如《馬里博爾起義現場》導演所說的「阻礙中的愛」（love at the barricades）。
也許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在不同的情境中，正視自己生命所遭遇到的困境，並一次次的做出回應：選擇活出自己生命的主權，選擇對群體最適合的道路，選擇看得到未來的正義與民主。
2019臺灣國際民族誌影展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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