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魔幻拉美》解放神學

1960年代,一位祕魯天主教神父在進行牧人工作時,經常不知該如何讓窮人與受迫害者相信神的愛。於是,他不斷反思神學,易位思考,站在窮人及受迫害者的立場上,提出「解放神學」(Teología de la Liberación)理論,獲得廣大迴響。

陳小雀

自西班牙征服時期起,原住民即是被剝削與遭鄙夷的對象,彷彿貧窮是原住民與生俱來的宿命。更為甚者,當權者與既得利益者總將國家的落後歸咎於原住民,視他們為低等族群,認為他們是妨礙國家現代化的障礙,而竭盡所能地「消滅」原住民。因此,在瓜地馬拉、墨西哥、玻利維亞、祕魯等原住民人口比率較高的拉美國家,時而發生原住民遭滅族的血腥事件。為了生存,原住民不斷起義,不斷遭鎮壓,前仆後繼的精神令人動容。

誠如祕魯哲學家何塞.卡洛斯.馬里亞特吉(José Carlos Mariátegui,1894-1930)所言,原住民的問題不是種族問題,而是土地與經濟問題;無奈,當權者與既得利益者不願改革,導致原住民長久生活在社會邊緣,僅能藉宗教撫慰心靈。天主教信仰在拉美根深柢固,印證了馬克思所言,宗教是人民的鴉片。

傳教士在拓殖之初,除了宣揚天主教教義之外,亦負起「教化」原住民的重責大任。傳教士經常接觸原住民,不免對原住民的乖舛命運起了惻隱之心。巴度羅梅.德.拉斯卡薩斯神父(Fray Bartolomé de Las Casas,1484-1566)即為一例,他早年隨征服者至美洲傳教,親眼目睹西班牙島及古巴兩地的原住民幾乎慘遭滅種,於是向西班牙皇室揭露征服者的暴行,並為原住民請命,卻引發拓殖者與天主教保守派勢力的不滿,雖然羅馬天主教教會與西班牙皇室還是頒布了一些保護法令,不過那些法令均形同虛設。拉斯卡薩斯終其一生為解放原住民而奔波,故贏得「印地安人守護者」的美譽。

巴度羅梅.德.拉斯卡薩斯神父早年隨征服者至美洲傳教,親眼目睹西班牙島及古巴兩地的原住民幾乎慘遭滅種,於是向西班牙皇室揭露征服者的暴行,並為原住民請命。(維基共享)

在拓殖時期,天主教教會係征服者的最佳後盾;在各國獨立後,天主教教會依舊是當權者與既得利益者的支持者;因此,翻開拉美歷史,不乏神職人員如拉斯卡薩斯一般,「反叛」天主教教會,意圖「解放」原住民,更擴及窮人與其他受迫害者,只是這條解放之路極為艱辛。1960年代,正當拉美掀起游擊隊革命之際,祕魯天主教神父古斯塔沃.古鐵雷斯.梅里諾(Gustavo Gutiérrez Merino,1928-)也跟著易位思考,站窮人及受迫害者的立場上,提出「解放神學」(Teología de la Liberación)理論,獲得廣大迴響。

古鐵雷斯生於祕魯,早年進入修會,並赴歐洲攻讀神學,於1959年正式成為神父。在進行牧人工作時,他經常不知該如何讓窮人與受迫害者相信神的愛。於是,他不斷反思神學,認為信仰是人神之間的承諾,神學在信仰中並非占居首位,承諾才是首要,承諾亦是智慧,承諾更是行動。

古鐵雷斯以行動「解放」窮人與受迫害者。所謂「解放」(liberación),其實是「救贖」(salvación)之意,不過與《聖經》上所詮釋的「救贖」並不同。根據《聖經》,人死後必須接受最後審判,惟有在世行義才能獲得天主的救贖,最後進入天堂,與基督永生,共享榮耀;亦即,天主教信仰的救贖,係按其生前功過與信德論斷。古鐵雷斯主張「救贖」不能只著重於「靈魂」與「精神」層面,應追求實際的社會正義,尤其拉美有如此多的窮人與受迫害者,他們得救與否,取決於是否掙脫當權者與既得利益者的宰制。

1960年代,祕魯天主教神父古斯塔沃.古鐵雷斯.梅里諾,站窮人及受迫害者的立場上,提出「解放神學」理論。(Prensa Celam)

「解放神學」著重於行動與實踐,認為遭剝削與受迫害的人民有權反抗加害者,向不公不義的加害者宣告天主的救贖與審判。亦即,「解放神學」提倡重新解讀《聖經》,重新詮釋信仰的真諦與「救贖」的定義,並建立一個以「救贖」、「解放」及「發展」為基礎的「人民教會」。

對此,反對者抨擊「解放神學」乃馬克思主義,以階級鬥爭達到解放目的。事實上,馬克思為無神論者,「解放神學」雖然認同馬克思主義的階級鬥爭,但強調改革,並不主張革命,只是當「解放神學」於1968年正式問世,立即獲得左派勢力的支持,而令人將兩者混為一談。

「解放神學」提倡重新解讀《聖經》,重新詮釋信仰的真諦與「救贖」的定義,並建立一個以「救贖」、「解放」及「發展」為基礎的「人民教會」。(El Quinto Poder)

古鐵雷斯出版多冊神學論述,其中《解放神學:遠景》(Teología de la liberación: Perspectivas)一書,擁有無數的讀者,至少被迻譯成二十多種語文。1974年,他成立了「拉斯卡薩斯學院」(Instituto Bartolomé de las Casas),投入社會、宗教、政經等各項研究,仿傚先驅拉斯卡薩斯,冀望藉此幫助窮人與受迫害者。

古鐵雷斯的解放神學思潮不僅影響拉美深鉅,並遠颺至世界各地,掀起天主教教會的更新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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