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瞭望之窗》「文金三會」的進展與挑戰

外行人看待「文金三會」會感到熱鬧有餘,但內行人看的則是「門道」的進展有限,也就是還有哪些困難的關卡仍有待突破。其中最關鍵的當然是川、文、金三個各自的戰略優先目標不同。

托克維爾

「文金三會」風光落幕,韓國大統領文在寅再度創造歷史,繼前任金大中和盧武鉉後,親自踏上平壤,而且獲得北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猶如國是訪問層級的高規格接待。繼4月底首次「文金會」簽署「板門店宣言」,「文金三會」同樣以「平壤宣言」作為成果展示,洋洋灑灑地列出數項重大進展。

「平壤宣言」主要內容包括:結束兩韓敵對狀態,並採取具體措施落實朝鮮半島「無核化」。文在寅政府的解讀是,這代表兩韓事實上宣布戰爭狀態結束,也等於簽署互不侵犯協議。金正恩則表示,願在國際專家見證下,永久關閉東倉里飛彈引擎測試及發射設施,還同意有條件關閉用於生產核武原料的寧邊原子能研究中心,前提是美國必須依據6月川普與金正恩在新加坡簽署的「美朝聯合聲明」採取相應行動。

其他「看似利多」進展的內容還有:兩韓將共同申辦2032年夏季奧運,今年內動工連結兩韓的鐵軌和道路。「若條件允許」,亦將重啟開城工業區、金剛山旅遊區及新設永久的離散家屬重聚設施等。

文在寅再度創造歷史,繼前任金大中和盧武鉉後,親自踏上平壤,而且獲得北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猶如國是訪問層級的高規格接待。(REUTERS)

遠在美國華府的川普則隨即用「推特」訊息給予肯定與祝福,川普說:「金正恩同意核武檢查,在國際專家見證下永久拆除飛彈測試場及發射台,同時不再有火箭或核試。英雄的遺骸將繼續送回美國,南北韓將共同申辦2032夏季奧運。令人非常興奮!」川普二度推文:「北朝鮮重申棄核,我們取得了重大進展。」 但這真的是重大進展嗎?還記得6月「川金會」後,川普也是立即在「推特」上宣布:「北朝鮮已不再是核武威脅了!」為此,「川金會」聯合聲明絕口不提外界最關切的核心問題,那就是平壤能否真的做到「完全的、可驗證的、不可逆轉的去核化」(complete, verifiable and irreversible denuclearization,簡稱CVID)。結果一晃眼三個月過去,平壤只是象徵性地關閉一座原本就要作廢的核試場,其他毫無重大作為。川普為此甚至取消派遣國務卿龐培歐訪問平壤的計劃。

面對如此僵局,心中最著急不過的就是居中斡旋多時的文在寅。他在「文金三會」吐露真言,就是希望美國和北朝鮮能盡快恢復談判。而他也將於本月24日在聯合國大會時,向川普說明「文金三會」更進一步的訊息。

為了鋪陳「文金三會」的良好氣氛,同時化解川普的堅持,文在寅此行帶了韓國四大財團領袖,又提出「新朝鮮半島經濟藍圖」的經貿投資誘因,承諾強化兩韓的基礎交通建設,在兩韓東西方建立觀光特區,並共同開發能源與物流產業。他還預告可能將重啟開城工業區、金剛山旅遊區。這些看似琳瑯滿目的籌碼,主要目的有二:一是為出口轉內銷,藉「文金三會」的鎂光燈暫時轉移國內施政不力導致民調下跌的焦點。二是藉此換取金正恩更進一步在「去核化」進度的承諾與讓步,才好說服川普。

文在寅看似琳瑯滿目的籌碼,主要目的有二:一是為出口轉內銷,藉「文金三會」的鎂光燈暫時轉移國內施政不力導致民調下跌的焦點。二是藉此換取金正恩更進一步在「去核化」進度的承諾與讓步,才好說服川普。(AP)

但如果仔細分析文在寅的用心良苦,無論是韓國能否投資北朝鮮,或是重啟開城工業區、金剛山旅遊區等經貿規劃,都必須先經過聯合國對北朝鮮經濟制裁這關,因為聯合國對北朝鮮的制裁措施包括禁止匯款至北韓以及禁止與任何北韓機構營運合資公司。另一大變數則來自美國,因為美國川普已多次重申除非北韓「全面去核」,否則無法解除制裁。國務卿龐培歐在「文金三會」後發表聲明,表示雖然樂先兩韓互動有所進展,但仍不會解除對平壤的制裁,除非看到具體「去核化」的行動。龐培歐也已邀請北韓外長李容浩下周在紐約聯合國大會期間會晤。

是以,外行人看待「文金三會」會感到熱鬧有餘,但內行人看的則是「門道」的進展有限,也就是還有哪些困難的關卡仍有待突破。其中最關鍵的當然是川、文、金三個各自的戰略優先目標不同。川普最想要的是具體的「去核化」動作和時程,而且必須有國際檢驗,甚至「去核化」的標的除了核武設施,還有可能攻擊美國本土的長程洲際彈道飛彈相關的研發場所和設備。川普最有利的武器就是國際制裁,在上述項目未獲得明確成果前,善於談判的川普絕不會在制裁上有所讓步。

金正恩最想要的有幾項。一是正式終止韓戰,二是解除制裁,三是要求美國保證其政權生存,四是若簽署新的和平協議,要求美軍逐步撤離朝鮮半島,五是開放北朝鮮給外來投資以拼經濟。

他手中的武器自然就是核武與飛彈。縱使他主動摧毀幾座核武設施,或是允許國際檢驗,仍有辦法隱匿或不公開所有核武設備。他相信時間站在他這一邊。

金正恩手中的武器是核武與飛彈。縱使他主動摧毀幾座核武設施,或是允許國際檢驗,仍有辦法隱匿或不公開所有核武設備。他相信時間站在他這一邊。(AP)

對文在寅而言,他同時追求的是國內與國際議程,但前者顯然是重中之中,也是他較能掌握的。他最想要的是終戰與和平的歷史地位,如果能夠開啟朝鮮半島「去核化」明確進程,又能讓川普與金正恩這兩個狂人相互合作,就算他國內支持度受損,也能達成他的歷史使命。

但川、金、文三人也有共同相似點,就是都有國內壓力。

川普早已先定調他比前任更有能力完成朝鮮半島和平,他與金正恩的歷史性會晤也是言出必行。朝鮮半島已經是在川普連任的外交政績占有一席之地。即使「去核化」曠日費時,短期內不可能看到具體成效,但只要川普能夠成功在連任選舉之前,維持現階段朝鮮半島危機不升高的局面,然後又能迫使金正恩做出若干摧毀核武設施的動作,至少在向國內說服這一部分,還可站得住腳。

金正恩的壓力來自於國際制裁,因此他透過文在寅的配合演出,希望讓川普解除制裁,又或者在聯合國國際制裁未完全解除前,允許南北韓恢復一定程度的經貿互動。但為了民族主義,金正恩也不能過度向川普讓步,掌控核武才能掌握談判的籌碼。

對文在寅而言,時間快速流逝。他一任任期只有5年,必須儘快創造朝鮮半島和平的機會,才能保有歷史地位。但他能夠做的就是儘量搭好舞台的良好氛圍,讓川、金兩人在不違逆國際期待之下,繼續維持善意的互動。

因此,無論是金正恩回訪首爾進行「文金四會」,還是「川金二會」,一定都會搭著各自國內議程考量的節奏,在相互不破局的默契之下,嘗試緩步推進朝鮮半島「去核化」的漫長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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