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偉強
臺灣民間信仰內容豐富，祭祀的對象，除了歷史上的功臣名將，也有敬天祀地的自然崇拜，或辛勞、忠心的動物，甚至是具有神蹟的器物等等。
在眾多的信仰中，是否有出身臺灣本土的神明呢？數年前由社會團體推廣、具有臺灣主體意識的「護國臺灣神」信仰，一度引起軒然大波。事實上，臺灣漢人 400 餘年的歷史發展早已衍生出許多本土的神明信仰。
這裡向大家介紹幾個由人晉升成神的故事。
臺北關渡玉女宮
關渡玉女宮主祀玉女娘娘，是一間小巧的廟宇，與著名的關渡宮媽祖廟僅有幾步之隔，而玉女娘娘也與關渡宮媽祖有著頗深的緣分。玉女娘娘本名為林玉女（研究者黃瑛萍則認為是林麵），年幼時即茹素，虔誠信仰關渡宮媽祖。相傳關渡宮媽祖時常教授玉女法術，她 16 歲時為村民祈雨成功，因而被視為神童，靈驗事蹟被廣為流傳。根據傳說，玉女 17 歲時飛昇成神，其遺體沒有腐爛，被保留下來奉祀，直到日治初期遭日軍焚毀，餘下的頭骨才又安入鎮殿神像中。
玉女娘娘的神像頭戴冕旒，身著朝服，面帶微笑，表情十分慈祥，右手持摺扇，左手持手帕，看上去與媽祖的神像造型幾無分別，因此外地遊客往往難以分辨。這樣的造型設計，相信也是為了要呈現玉女娘娘與媽祖的師徒關係，甚至可說是其人間代言人的形象。
關渡玉女宮主祀玉女娘娘。（source: 作者攝影）
新北八里漢民祠
「講添丁，說添丁，添丁說不盡。」廖添丁在臺灣民間是相當著名的俠盜人物。廖添丁為臺中清水區秀水庄人，1902 年起即因多起竊盜、搶劫案件屢次入獄，被日本政府視為極度頑劣的匪徒。
對於殖民政府而言，廖添丁是個作惡多端的兇匪；但在民間，廖添丁死後受到許多百姓奉祀，逐漸提升神格。相傳廖添丁作案往往是針對官府與富商之輩，讓當時受壓迫的民眾得到宣洩不滿情緒的出口，因而深得民心。
廖添丁的神像造型大多為插腰立姿，頭戴圓帽、留長辮，身穿袒著胸腹的黑色長衫，黑色長褲上紮白色腰巾，臉部望向遠方，姿態表情十分神氣。不過廖添丁唯一 1 張由日本警察所拍攝的本人資料照，與神像造型差異頗大。現今神像的造型應是參考了戰後廖添丁電影劇照，顯示神像造型取決於人們心目中的想像與寄託。
八里漢民祠廖添丁神像。（source: 作者攝影）
雲林口湖萬善爺
1845 年（道光 25 年）6 月初七與初八，臺灣西部沿海發生嚴重風災，其中以雲林縣口湖一帶受災最為嚴重，許多沿海村落遭到海水倒灌淹沒，死者達到 7 千餘人，堪稱清代臺灣最嚴重的風災水難。面對如此大規模的死傷，倖存的難民將罹難者集體收埋，稱為「萬善同歸」。萬善同歸，是對於大量且不知名姓的屍骸的常見稱呼，但在雲林口湖，萬善爺卻有著鮮明的特色與傳奇故事。
口湖萬善爺有多種形象，其中最著名者為大萬人，其神像為立姿壯漢，雙手持木杖踏於波浪當中，身上背著 8 名小孩，地方俗稱「九頭十八手」。相傳這是一位姓陳名英雄的孝子，在大水災時趕回家營救母親，但母親已不幸遇難，這時他發現有 8 個小孩在水裡載浮載沉，便背起孩子們試圖逃離，最後仍被大海吞噬。後人為了紀念他的事蹟而塑像膜拜，同時也代表水難者的集合體。
口湖金湖萬善祠大萬人。（source: 作者攝影）
口湖蚶仔寮萬善祠的女大萬人，造型與大萬人相似，代表水難往生的女性。有別於大萬人的剛猛形象，女大萬人背著、牽著小孩更顯柔情。（source: 作者攝影）
嘉義東石副瀨富安宮
若說臺灣最著名的日本神崇拜，應該當屬嘉義東石副瀨的義愛公。義愛公本名森川清治郎，為明治年間駐在於東石地區的日本警察。相傳義愛公相當照顧百姓，最後因為不滿政府對漁民科以重稅，在百姓與政府兩者無法求全的情況下，留下苛政擾民的遺書後自戕身亡以示抗議。身故之後，傳說當地保正夢見他告誡村民要注意衛生環境，也因此避免了腦炎的流行，當地民眾為義愛公顯靈而塑像奉祀。
義愛公於日治時期即受到信徒膜拜，日本政府更以「明治的吳鳳」作為宣傳樣板，使得義愛公在當時就相當具知名度。也未因為日本殖民統治結束而淡化，仍持續作為當地人的守護神。
1936 年的《臺灣日日新報》曾刊登其神像相片，造型與森川清治郎生前樣貌相似，神情慈祥，留絡腮鬍，身著明治時期的警察制服，頭戴警帽，腳穿長靴，戴白色手套雙手按住武士刀，坐在椅子上，面目慈祥但也顯示威嚴感。
義愛公神像今貌。（source: 作者攝影）
臺南安平西龍殿
安平西龍殿內有一尊特別的神像，造型相當逗趣，神像頭戴圓帽，身穿唐裝，翹腳坐在板凳上，手上撐著一支大煙斗，大煙斗靠在盤子上。相傳祂喜歡抽菸，因此信徒除了點香祭拜之外，更會用香菸祭祀，讓神明一解菸癮。
這尊神明名字叫王圭（雞）屎，生前為日治後期臺南安平地區的仕紳，臨近西龍殿有一棟洋樓，即是王圭屎的豪宅。王圭屎是安平地區的富有商人，不僅熱心公眾事務，對窮苦老百姓也十分慷慨，時常開辦流水席供勞工與窮苦人士享用。王圭屎逝世以後，信徒感念其德行，雕塑神像一尊放置於西龍殿內供人參拜，被視為當地的土地公。
直至今日，西龍殿神像面前依然可以看到信徒獻上的「供品」──香菸。（source: 作者攝影）
金門李光前將軍廟
金門在兩岸軍事對抗的時期，曾歷經古寧頭戰役與八二三砲的無情戰火。慘痛的記憶，至今仍烙印在百姓的心中。而亡故軍人於深夜出門行軍、操練，或甚至仍在執行任務的靈異傳聞不絕於耳，為了安撫祂們，金門四處都有所謂的「愛國將軍廟」，祭祀這些戰死的軍人們。李光前將軍廟，即是金門最具規模的愛國將軍廟。
李光前於古寧頭大戰期間擔任中校代團長一職，在率軍反攻時陣亡，是該戰役國軍陣亡將領官階最高者。戰爭過後，當地流傳軍人鬼魂遊蕩的傳說，因此建立廟宇，祭祀這些無所歸的軍人亡靈。據傳 1971 年，當地居民受到李光前託夢，將原本的愛國將軍廟改建大廟，以李光前為主神，一同供奉亡魂。雖然李光前僅追晉上校，不過信徒將他追晉至少將與中將，李將軍也成為金門地區重要的守護神。
李光前將軍以生前樣貌塑型，身著國軍的野戰服、軍便服，現代感十足，讓人一目了然其身分。值得一提的是，李將軍肩上的徽章，代表將軍的軍階，起初僅有一顆星，2013 年以後增為兩顆星，晉陞為中將。在這個例子中，神像的升格，與現實軍階制度吻合。
殉職後屢屢「升階」的李光前，其實也反映出現行的軍階制度。（source: 作者攝影）
本文收錄於第 38期《觀‧臺灣》「出神人化：神與造神者的故事」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故事 臺灣本土的神明信仰從何而來？六個由人晉升成神的傳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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