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一路向南》年輕就要去遠方(中):當「不年輕」的他去了遠方...

一開始都太害怕了,害怕做錯、害怕選錯,但真正放手去做之後才發現其實並不難並不可怕。我想說的是,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回頭懷疑自己的選擇,很多簡單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自己面臨到的時候,就沒那麼簡單了。

陳尚懋/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教授兼南向辦公室主任

續上篇

日期:2018年6月22日

時間:下午兩點

地點:泰國曼谷Central World星巴克。

會約在這裡因為這是最近的熱門打卡地點,號稱是世界第二大的星巴克(世界最大的座落在上海),開在華人最喜歡的曼谷包店Naraya隔壁,所以整間店充滿著熟悉的華語,座位也被當作是Naraya的顧客休息區,進來休息與拍照的比喝咖啡的還多。

好不容易找到座位,下午一點四十九分我傳了Line給這位勇敢的簡先生:「我在裡面了,穿黑色polo衫」。幾秒鐘之後他回傳:「塞在車陣中,可能晚5分鐘」(後來知道因為在外生活凡事精打細算,所以他是捨BTS而搭公車前來)。

曼谷時間兩點五分,兩人各點了一杯紅茶拿鐵,就開始了我們的對話。簡先生娓娓道來他來到泰國曼谷的故事…

「119緊急專線您好,請問需要消防車還是救護車?」這是我之前工作時接起電話馬上要講的開場白。

上一份工作是在消防局指揮中心擔任派遣員,一天下來平均可以接民眾打來的三、四百通電話,大至天然人為災害發生,例如火警,或是車禍等需要救護車送醫院急診室,小至捕蜂抓蛇,甚至家裡有蜘蛛也有人打來尋求協助等等的疑難雜症,大家都會想到打電話到119。而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是2015年2月4日復興航空班機於南港墜落基隆河空難,以及同年6月27日八仙樂園發生粉塵爆炸事件,當時整個指揮中心電話沒有停過,現在想起來那個電話鈴聲還猶響在耳,讓人心驚膽跳。

眼前這位溫文有禮的台灣人,大學念德文系,畢業之後憑著自學考上了消防警察人員特考,看似有著一般人認為不錯且穩定的工作,但仍抑制不了內心那顆想要流浪的心。

記得在消防局送離職申請時,同事、上級們用著「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啊?」的眼神看著我離去。離職證明清楚寫著:服務自民國99年12月25日至107年6月29日,將近七年的時光,就在電話鈴聲起落之間渡過,最開心的時候莫過於薪水入帳的時候,大抵是爆肝的工作薪水都比較優渥吧,所以物質生活還算不錯,俗話說「飽暖思淫慾。」但我是飽暖思東思西,開始覺得如果我的人生到了四、五十歲,還一直窩在電話機前面對著話筒說著:「好的,我這邊已經幫你派遣最近的救護車過去了,救護車馬上就會到,請您幫我持續觀察患者狀況。」那我應該會覺得枉過一生。因此有個聲音一直在心裡迴盪著,告訴我或許該趁還行有餘力的時候,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了。

做為公共事務學系的老師,我們一直希望同學們經過學校的課程訓練,可以順利考上公務人員。但是我們也清楚知道要考上公務人員不是這麼容易,曾經擔任過考選部長的現任佛光大學校長楊朝祥就曾表示,每位考生平均要考四次以上才能順利通過公務人員考試。所以坦白說我真的很佩服簡先生的勇氣,而他的勇氣之一竟然是來自於我。

做任何決定的時候都需要不同程度上的勇氣,當我選擇放棄那個擁有優渥薪水的公務員工作,去追求另一個完全未知的生活,我知道我需要的是「勇氣」。而這個勇氣很大程度是來自於【自由評論網】上的一篇專欄文章〈從南向到新南向:看年輕人應該有的東南亞觀〉,看完文章之後,馬上找到作者署名上網肉搜,是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主任陳尚懋,當天趁著大夜班電話量比較少,我寫了一封e-mail給陳系主任。

當年的書信往返竟促成簡先生這一趟泰國築夢之旅,一個背包、一張單程廉航機票,就像當年許多前往泰國打拼的台商一樣就出發了…

2018年1月15日早上,我獨自一個人背著30公升的後背包,重量剛好在登機限制重量10公斤以內,沒有託運行李。櫃檯排隊等著辦理Check-in的人潮,大多都是要前往泰國旅遊的三五好友或是一家子,有說有笑地慢慢前進,我則是低頭一邊刷著手機裡面的訊息,一邊打發等待時間。約三個半小時之後,XW181酷鳥航班順利降落在曼谷廊曼機場,領行李、出關、買電話卡、搭A1公車進市區,整個過程就像回鄉下嘉義般流暢、輕鬆與自然。

找便宜的月租套房、找適合的語言學校,開始重拾學生的生活。回顧這半年,一開始在匯狂公寓的床上醒來時,看著窗外,還會想說我怎麼出現在這裡,到後來一醒來趕緊隨便吃點麥片就直奔地鐵,幾乎要等上四、五班地鐵才有機會貼在車廂門上前往位在ASOK的泰語學校。上課到中午,去Food court解決午餐,下午到圖書館寫作業、複習,吃完晚餐搭公車回家,星期三電影日看半價電影,週末逛逛市集、或是到外府走走,這已經是我在曼谷生活的日常了。

匯狂的出租公寓。(圖:簡先生提供)

位於ASOK的語言學校。(圖:簡先生提供)

對很多愛泰人士來說,返鄉(泰國)的次數遠比去台灣其他城市還多很多,但當真要在當地長期生活與工作時又該如何面對家人與自己呢?曼谷生活日常背後的辛酸又有人能夠瞭解呢?

台灣的朋友之前傳Line說道:「好羨慕你可以過得這麼輕鬆喔,說辭職就辭職,說去曼谷就去曼谷」。我只是回他一個熊大笑著拍打地板的貼圖給他,貼圖的背後是我沒有對他解釋的無奈。無奈的是我想他無法體會我鼓起多大勇氣遞出辭職申請,並面對家人,更重要的是:面對自己。

你若問我來泰國會不會後悔,其實我也有時懷疑著自己,幹嘛放著原本安逸的生活不過,毅然決然跑到曼谷吃老本、省吃儉用生活?其實只是單純想證明自己可以走不同的路,結果證明,當然可以啊,但走得怎樣又是另一回事了。當初坐在電腦螢幕前面,等著電話來時三秒內要接起電話的那個我是為了新台幣而活,但現在在曼谷的我是為了自己而存在,我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我住在我想生活的地方,我寫著我想寫的故事。

搭雙條車去地鐵站。(圖:簡先生提供)

搭公車的曼谷日常。(圖:簡先生提供)

想起之前教朋友學騎檔車,他在我教他之前可能由於太過緊張或是有被害妄想症,常自己胡思亂想,覺得騎打檔車很可怕,怕打錯檔機車會突然暴衝或是急煞人會往前飛出去倒在地上,被後面來車輾爆頭之類。但某天下午我帶他去河濱公園練習,從最基本的按離合器、踩N檔、換檔前進,當天就可以自己從板橋一路騎回林口家裡。後來他傳訊息跟我說,原來沒有想像中難,而且他還可以在車陣中自由穿梭。

其實我跟他一樣,一開始都太害怕了,害怕做錯、害怕選錯,但真正放手去做之後才發現其實並不難並不可怕。我想說的是,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回頭懷疑自己的選擇,很多簡單的道理大家都知道,只是自己面臨到的時候,就沒那麼簡單了。

TK Park的閱讀環境。(圖:簡先生提供)

TK Park。(圖:簡先生提供)

一個小時愉快的聊天過得很快。結束後簡先生去Central World六樓的TK Park看書寫作業,而我則搭BTS前往泰國外國記者協會(Foreign Correspondents' Club of Thailand, FCCT) 參觀緬甸克欽族KACHIN: THE FORGOTTEN WAR攝影展。但在聽完簡先生的故事後,我的心情卻比看克欽族攝影展更加沈重與五味雜陳,一方面佩服簡先生追求夢想的勇氣,但另一方面也為他往後在泰國的發展擔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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