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伊朗與西亞世界》回不去的敘利亞

在主流輿論眼中,巴夏爾政府是個對會人民動用武力、化學武器的十惡不赦政權。因此,大多數人就算對巴夏爾政府完全不瞭解,也還能夠拿著媒體報導一味謾罵、侃侃而談。這時間點上的敘利亞問題只會越來越混亂。各方軍事武力的介入已經無法平息敘利亞問題,美俄之間的糾葛又從未離去,現在連土耳其與伊朗都一起加入,增添更多變數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德黑蘭—伊斯坦堡—莫斯科」(即伊朗、土耳其、俄羅斯)連線所組成的「正義聯盟」,去年11月底之後,就展開合作處理敘利亞問題的討論。敘利亞問題本身錯綜複雜,巴夏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政府自2011年起陷入反對勢力抗爭,幾年後伊斯蘭國(ISIS)掌控敘利亞東北方領土,加上外來勢力不斷干涉,把敘利亞弄得支離破碎。不過,敘利亞問題長久以來就不是個別國家的問題,也不僅是區域問題,而是國際問題。

19世紀鄂圖曼帝國時期,敘利亞就是個問題地區。法國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軍隊曾在19世紀初攻破埃及,隨後,鄂圖曼君主派遣穆罕默德阿里(Mohammad ‘Ali)將軍迎戰。在該區擁有龐大貿易量的英國,對於埃及這塊連接歐亞非的重要地區遭法國佔領頗為警戒,所以成為穆罕默德阿里的後盾。在法國人被迫離開埃及後,穆罕默德阿里的勢力也就在當地壯大。

1820年代後期,鄂圖曼政府面對希臘獨立危機,遂要求穆罕默德北上協助處理希臘問題。當時鄂圖曼君主給予的條件就是敘利亞將由埃及掌管。只是沒想到,希臘終究是獨立了,鄂圖曼君主也沒有履行承諾將敘利亞給予埃及。於是,穆罕默德阿里宣佈獨立,對鄂圖曼政府開戰。原本無事的敘利亞,就這樣捲入了各方勢力爭奪戰之中。

阿薩德政府自2011年起陷入反對勢力抗爭,幾年後伊斯蘭國掌控敘利亞東北方領土,加上外來勢力不斷干涉,把敘利亞弄得支離破碎。(AP)

為了突破黑海(Black Sea)進入地中海(Mediterranean Sea)而在此前常與鄂圖曼交戰的俄國,此時卻反過來協助伊斯坦堡(Istanbul)政府對抗埃及,轉向的目的還是希望藉此將觸角深入地中海。英國不願意俄國在東地中海共享優勢,所以協助埃及對抗鄂、俄。當時的敘利亞只是鄂圖曼的地方區域,本就屬於鄂圖曼領土,但此時卻成為鄂俄與英埃敵對下的棋子,若後者勝出,敘利亞就可能脫離鄂圖曼的未來。不過,後期敘利亞仍是鄂圖曼的領土,俄國最終沒能達成目的,英國也非真心要讓埃及進入敘利亞。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時,英法劃分了整個美索不達米亞(Mesopotamia),將敘利亞劃為法國的勢力範圍,且在1922年國際聯盟(League of Nations)委任給法國託管。所謂的委任託管,貌似要協助當地人往獨立自主、開化文明的目標邁進,但其實背後有外來勢力佔領的意涵。

二戰初期,法國滅亡,雖在戰後重建,但對於敘利亞早已失去管轄能力,敘利亞也因此得以獨立。可惜的是,法國走了,隨之而來的是英美兩國的擺佈,僅在1949年就策劃三次政變,英美兩強權爭奪石油利益是原因之一。美國在二戰後成為西方世界唯一強權,同時接替了英國成為西亞地區的霸主。蘇聯延續舊俄策略,深入西亞同樣是重要目標。敘利亞在1950年代走上反西方的路線,往後又因為對以色列(有美國支持)交戰而失去了南部領土戈蘭高地(Golan Heights,至今尚未收回),蘇聯就成了唯一可以靠攏的對象,這也讓蘇聯找到了機會進入西亞。儘管物換星移,蘇聯於1991年瓦解、敘利亞在2000年由巴夏爾執政,但兩國至今仍維持友好關係,也就形成現在普丁(Vladimir Putin)支持巴夏爾,而美國站在對立面的局勢。

20世紀以來戈蘭高地邊界變化圖。(By Doron-Self-made)

時至今日,敘利亞的情況與過去並無異。儘管現在的敘利亞是個所謂的主權國家,不是鄂圖曼時期的地理名詞,但敘利亞在國際社會中仍然沒有發言機會。在主流輿論眼中,巴夏爾政府是個對會人民動用武力、化學武器的十惡不赦政權。因此,大多數人就算對巴夏爾政府完全不瞭解,也還能夠拿著媒體報導一味謾罵、侃侃而談。這時間點上的敘利亞問題只會越來越混亂。各方軍事武力的介入已經無法平息敘利亞問題,美俄之間的糾葛又從未離去,現在連土耳其與伊朗都一起加入,增添更多變數。然而,就算由西亞國家來處理敘利亞問題,也絕不會有更好的結果,因為外人的處理方式不可能會是敘利亞人想要的。而土耳其與伊朗也不會有一致的處理方式,到頭來甚至很有可能演變成土耳其與伊朗的決裂。

其實,眼下已有一些矛盾出現。日前伊朗希望土耳其停止對敘利亞的軍事行動,以免土敘邊界更加混亂。而土耳其艾爾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與伊朗羅哈尼(Hassan Rouhani)都面臨國內日益高漲的批判,雖不至於動搖政權,但對於其境內部份民眾而言,自家政府沒有處理他國事務的資格與正當性。羅哈尼政府看來清楚現在的局勢,希望艾爾多安政府能停止對敘利亞的軍事行動,目的大概也是希望能夠先等國內秩序恢復之後,再來決定如何處理,只是,對艾爾多安政府來說,南方邊界受敘利亞局勢影響所及,不能退縮,而伊朗遠在天邊當然可以先一切暫緩。面對敘利亞問題,土伊立場的差異已然出現。俄國斯支持土耳其的行動,當然是為了加強自己在這一區域的優勢。不過,敘利亞卻不願意土耳其介入。在巴夏爾政府看來,無論是西方或者西亞,外在勢力干涉內部問題只會讓事情更加棘手。

對艾爾多安政府來說,南方邊界受敘利亞局勢影響所及,不能退縮。面對敘利亞問題,土伊立場的差異已然出現。圖為土敘邊界的土耳其坦克。(AFP)

由此看來,敘利亞問題不可能解決的原因之一,就在於外力長期以來的介入。

「德黑蘭—伊斯坦堡—莫斯科」連線看似要共同解決敘利亞問題,甚至隱含共同對抗美國的目的。但是,在各自政治算計下,至今仍未能看出誰能做為敘利亞問題的主要角色。唯一可確認的是,沒有任何一方會退讓。

敘利亞自19世紀以來受到周遭勢力擺佈的命運,只能慨歎「瑞凡,我回不去了」,難有重現平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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