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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與西亞世界》國家檔案開放與自我詮釋優勢:從英國與伊朗經驗說起

檔案的運用對於研究者有著莫大的重要性,一旦做為研究個體國家的檔案館出現閉館、或對國內外讀者加以限制時,這個國家便失去自己的發言權。換句話說,國家檔案若能開放透明,不僅能讓自家學者握有發言權,發展論述,建立學術地位,也能成為外來學者的重要參考依據。

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學系助理教授

各類檔案史料是從事歷史研究相當重要的依據,儘管重建史實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透過檔案耙梳與分析,便可產生許多精闢的歷史解釋,也能破除人們過於意識型態導向的觀念。然而,若檔案使用不夠開放、透明、自由,就會讓歷史研究的論述缺少說服力。只不過,每個國家對於檔案定義認知不同,個別國家國內的情況也會影響檔案調閱與使用程度,對於運用檔案從事研究的學者而言,在不同國家常會遇到明知有資料卻無法使用的困擾。

筆者在從事研究英國與伊朗外交史的過程中,歷經了英國與伊朗檔案調閱與使用截然不同的情況。

多數英國的檔案是相當開放與透明的,讀者要調閱不需審查,想要大量蒐集也不會太過困難。以英國的國家檔案館(The National Archives,舊名為Public Records Office)為例,申請閱覽證的條件與程序相當簡單,檔案館的網頁上就有線上調閱系統,讀者可事先預約時間以及欲調閱的檔案卷冊資訊選取座位。預約後,讀者進入館內就可以立即取閱檔案。若是入館後才進行調閱,約不到40分鐘的時間即可領取。檔案內容可無限制拍照,不需要任何費用,只要自備拍攝工具即可。讀者也不一定要在館內看檔,所有內容都可以拍照後帶回家在電腦上慢慢看。部分檔案也已數位化,在館內的電腦就可直接調閱,或透過網路刷卡付費的方式買下檔案。英國外交檔就在國家檔案館之中,要蒐集與使用英國外交檔其實相當便利。

多數英國的檔案是相當開放與透明的,讀者要調閱不需審查,想要大量蒐集也不會太過困難。(圖為英國的國家檔案館,作者提供)

英國外交檔就在國家檔案館之中,要蒐集與使用英國外交檔其實相當便利。(圖:作者提供)

反之,伊朗檔案取得就不甚容易了。

伊朗雖有國家檔案館,但並不像英國的國家檔案館一樣存有外交檔案,如果讀者想要使用外交檔,必須進到外交部檔案中心(Markaz-e Asnad Vezarat-e Omur-e Kharejeh)。而這個中心並沒有閱覽證可以申請,筆者當時靠的是伊朗朋友幫忙才得以進入,等了一週時間才獲得入館允許。入館後在館內電腦上查詢所需檔案,接著填表寫下檔案編號、檔案名稱、頁數,之後等待審查,但審查何時會通過,誰都不知道。若是幸運獲得通知可以入館看檔,此時讀者會拿到一張光碟片,所有欲調閱的檔案都在裡頭,可以當場閱讀,但要購買就有限制,不能全數選取,檔案上面若有「機密」字樣,是禁止購買的。選取時當然也得再一次填寫檔名、檔案編號、頁數,而且同樣還需經過審查,何時可以拿到自己要的檔案,一樣誰也不知道。

以筆者的經驗而言,從這裡並沒有得到任何可利用的資訊,畢竟等待審查的時間已超過在伊朗取得的簽證效期,後來麻煩伊朗朋友詢問,也沒有任何結果。筆者曾在德黑蘭跟一名伊朗教授談過蒐集外交檔案的經驗,他笑說:「我們伊朗人都不見得拿得到了,你這個外國人更不可能。」其實,就算拿到檔案,對於不夠精通波斯文的人來說也是種困擾,因為內容全是手寫的,不容易辨識。

幸好,外交部檔案中心旁有一間很小的書店,專門賣外交部出版的檔案。在資料中心內若無法取得任何資料時,就可移駕此處,如果書店內正好有販賣自己需要的檔案,那就是小確幸了,重點是價格不貴。這與英國不太一樣,英國檔案若有出版販售,大概會是天價,應該只有特定研究機構或是圖書館有能力購買。伊朗的檔案,無論哪個領域,只要有出版,價格都不會很昂貴,而且出版的檔案內容,通常是一頁精美的印刷版後的下一頁就是手寫原稿可供對照。缺點是檔案出版都有特定主題,也經過篩選,因此,一來不可能買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檔案,二來也會受限於特定主題之中。但部分檔案的出版已屬「不幸中的大幸」了,總比沒得用來得好。

在伊朗,出版的檔案內容,通常是一頁精美的印刷版後的下一頁就是手寫原稿可供對照。(圖:作者提供)

其實,伊朗檔案取得與使用不易的情況,大抵跟國家局勢有關。

除了過往朝代中並沒有發展完善系統來保存檔案之外,現在的伊朗是個在36年前經歷革命,後來又和伊拉克打過8年戰爭,還與歐美眾國家交惡的國家,以致於許多事件與議題到現在都還是相當敏感,對於檔案的開放與使用不太可能和英國一樣便利。舉例來說,有位在英國的伊朗籍學者於著作中,夾帶了幾頁內容介紹許多目前伊朗境內可供研究學者使用的檔案館,但筆者詢問這些檔案館是否容許外國人進去、館內檔案使用的情況如何時,他的回覆是「我只是提供資訊而已,其實沒有使用過。」此外,有些旅外的伊朗籍學者不願意和現在的伊朗官方機構打交道,甚至有些人還是在伊朗政府的黑名單上,更不太可能有機會運用這些官方檔案。於是,對於研究者而言,要好好理解伊朗各檔案館的使用規則並非易事。

若比較英國與伊朗外交檔案的使用,前者的超級便利性,讓研究學者能依據史料而有自由詮釋的機會,甚至研究伊朗對外關係也一定得使用英國外交檔;反觀伊朗檔案因為不夠開放、透明,研究學者反而難以從伊朗的角度來理解伊朗,也很難為這個受到國際輿論妖魔化的國家進行平反。

伊朗檔案因為不夠開放、透明,研究學者反而難以從伊朗的角度來理解伊朗,也很難為這個受到國際輿論妖魔化的國家進行平反。圖為1979年伊斯蘭革命後,所爆發的人質危機事件。(http://i.telegraph.co.uk/)

曾聞學者所言,「英國雖然已不是強國,但資料使用便利的優勢,心態上還是相當"imperial",能讓多數研究者使用他們的檔案來建立話語霸權。」固然伊朗檔案的開放與使用有著伊朗政府特定考量的意涵,但對於純粹從事學術研究的學者來說,沒有理解伊朗觀點的機會,自然也很難建立一套伊朗的話語霸權來抗衡外在的主流論述。

綜上所述,檔案的運用對於研究者有著莫大的重要性,一旦做為研究個體國家的檔案館出現閉館、或對國內外讀者加以限制時,這個國家便失去自己的發言權。換句話說,國家檔案若能開放透明,不僅能讓自家學者握有發言權,發展論述,建立學術地位,也能成為外來學者的重要參考依據。把檔案使用的權利交給讀者,讓學術研究能透過不同角度的分析與詮釋來豐富成果,也能在各家論述中擁有自我詮釋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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